上一次他问这个问题,还是在嘲笑自己尾巴“不举”,闻玉白笑了笑,伸手覆住了面上那冰冷的铁笼:
“没什么开不开心的。这个问题,对于一条不能支配自己的狗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雪茸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许久才问道:
“那你有想过逃走吗?彻底摆脱掉你那个混球老东家,不受任何人的支配,自由地选择立场……你难道就不想做自己的主人吗?”
似乎猜到他会这么问,闻玉白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柔声道:“不早了,快睡觉吧。”
雪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无奈这人铁了心不再回答自己的问题,末了,便也只能闷闷不乐地钻回被子里去了。
好在雪茸的不悦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转个身的功夫,他就比闻玉白先一步睡着了。
闻玉白听着他绵长又平稳的呼吸声,望着门缝里钻进来的那柔柔的鹅黄色的灯光,也终于轻轻阖上了眼。
没有快乐,没有自由,甚至还有些话不投机地戛然而止。
但至少对他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温柔良夜。
第134章 食肉动物134 “现在回头,一切都还……
这一夜, 塔兰被反反复复的高烧折磨得不轻。
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的命快要断在这艘船上,一闭上眼,他便看见温迪戈睁着猩红的双眼, 枯枝般的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叫他心脏狂跳、无法呼吸。
昏睡之中, 雪茸的声音始终宛如塞壬之歌,若即若离地在他的耳畔飘荡着。
他听见那人说:“你的心态太差了, 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他听见那人说:“这只是一道开胃小菜, 要是在岛上被其他猎犬抓到的话,你可就完蛋了。”
他听见那人说:“别痴心妄想了,这条路你根本走不通。”
他看见那人朝自己伸出手:“放弃吧,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
“不……不行……!”
塔兰浑身透湿着坐起身来的时候, 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旁的梅尔颇有些疲惫地抬起眼,也没问他什么“不行”, 只是熟练又麻木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嗯,烧差不多退了。”
塔兰坐在床上, 心脏还在沉闷又剧烈地跳动着。他恍惚地看了看四周, 看见窗边放着的毛巾和盆,还有桌上那喝了一大半的水, 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跟自己没有几次接触的青年人, 忙前忙后照顾了自己一整夜。而自己现在, 除了还有些心慌口渴、浑身无力之外,那浑身高烧的难受劲也总算消退下去了。
“行,我这边儿能收工了。”黑发青年昏昏沉沉打了个呵欠, 又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筋骨,“我回去歇会,找莱安给我换个班。”
一听到这里,塔兰慌忙道:“不、不用麻烦了……我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打扰你们了。”
梅尔有些不放心,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是么?”
“……嗯。”塔兰攥紧被角,点点头,“给你添麻烦了,真是辛苦了。”
“没事。”梅尔挑了挑眉,平静而又不带感情地吩咐道,“那你自己注意点,洗个澡去,小心着凉。”
塔兰赶紧道:“好,谢谢。”
望着那人关门离开的背影,塔兰忽然想起自己在孤儿院生活的那段时间,每当身体不适卧病在床的时候,院里的孩子们就会这样细心地照顾自己。
他又想起雪茸昨晚临走前对他说:“其实比起沉湎在无法挽回的过去,你更应当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
他说得没错。撇开过去不谈,孤儿院里的这段时光,对他来说无疑是珍贵且幸福的,可前提是,要撇开过去不谈。
这便根本就是个不可能的前提。
他起身坐到轮椅上,先一口气喝掉了两杯水,又从行李箱里找出换洗的衣服。
他选房间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些钱,挑了一间有浴缸的单人间,哗哗的水声在浴室里回荡时,他感觉到了一阵没来由的安心。
足尖探进水面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几乎残废的双腿又活了过来。他慢慢仰躺下去,少年的身形让他能轻易地没入水中。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蓝色的头□□浮起来,感受着身躯被清水温柔地包裹着,四肢也被缓慢地托举着。他望着水面那淡淡的波纹,从身体到精神,都似乎在这浸泡之中缓慢地舒展开来……
直到他的目光瞥向了自己的小臂处,那微微刺痛的地方,赫然是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血窟窿。
“?!”他骤然睁大眼睛,猛地从浴缸里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