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再动了,李秋屿目光落在草莓的红上,非常熟悉的颜色,他想起来了,白猫在跟他们玩耍时,一会儿跑,一会儿跳,曾经撞烂了花盆,花盆里种着一串红,就是这个颜色,它淌的血,也像一串红。
他很多年不曾留意任何植物,现在,又想起了黑色泥土里卧倒的一串红,红色扎进眼里,李秋屿一阵战栗,明月一直凝视着他,她轻轻抹去泪水:
“他们两个,是说那个当哥哥的,还有卖卤菜的男的吗?”
李秋屿对上她眼睛,没有回应,他呼吸有些急促,想是在抉择什么。
明月泪眼婆娑:“你已经受到惩罚了,有良心的人才会受这样的惩罚。”
李秋屿下意识摇头:“不,明月,我什么都还没说,你不要信我,一件事不同的人说,完全能是两个样,很少有人不美化自己,我也是。”
他颧骨呈现病态的潮红,像饮了酒,他的意志依然非常坚强,但情感上,脆弱得如一团泥浆,明月抱住他脑袋,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胸膛,她泪如雨下:
“你别说啦,我是不信你说的那些,你不是赵斯同的同类,对我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知道你受过惩罚了,一天也没停过,直到现在都是,已经够了,别觉得没办法挽回,咱们一块儿,还能做很多事,好的事,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大,咱们齐心合力,一定能再做些事的,你相信我,你就想着跟我一块儿活在平原上,它多大啊,从不怕人踩它,什么事都能托得住,你信我吧,我知道你吃的苦够多了,你一定信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第70章 第 70 章 “你早就在做好的事……
“你早就在做好的事了, 是你没意识到。不说旁人,只说我自己,没有你我现在不会在这儿, 我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是你让我来到这儿, 受更好的教育,我从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奶奶会记得你, 棠棠也会, 还有我不知道的人,都会一想起你这个人是好的回忆。真的,你一定得信我,我不说谎的。”
她声音又低又急, 怕他不信,见李秋屿不说话, 明月低头亲了亲他眼睛,带着哭腔说, “我真想把你按我胸口里,看看我心脏, 就知道我没说谎了, 你要是不知道,一遍遍只想那个事儿, 才是犯罪,因为你只能瞧见自个儿, 看不见旁人爱你了。”
李秋屿抬起脸,喉咙滚动:“我刺激了那个人,他喝得醉醺醺的,其实他没醉。他不是用醉酒壮胆,是我故意让他知道, 有精神问题的人杀人也不会被枪决,因为他的意识不受自己控制。他这个人,清醒的时候非常要面子,让他起疑心,不能直接说他脸上,他会扬起拳头把你揍一顿。应该等个时机,让他正好看见你跟别人窃窃私语,只让他听见几个关键词,比如卖卤菜的,妹妹,再对他露出一点讳莫如深的、异样的眼神,叫他去猜。在这之后,只要他出现,你就立刻闭嘴,他的猜测就全成了事实。”
他看出这个人暴力、冲动,也许早晚会犯罪,已经犯罪了。大人容易低估一个少年,哪怕知道他念书很厉害,但仅限于常规的知道,一种知道猪肉香、粪便臭的知道。他在这里生活几年,抵得过人家几十年,除了那位伯伯,几乎每家每户都喜欢聊家长里短,老保姆也不例外,并非都是恶意,有时只不过打发无聊时间。日子这么长,不说点闲话,怎么捱得过去?
那傻子妹妹,连卖卤菜的也不敢动她,因为哥哥野牛一样的身材,能震住很多人,这是街坊们的共识。但卖卤菜的不这么想,他总叫嚣着,早晚要给这人一点颜色看看,到底怎么给,谁也不知道。
只要李秋屿愿意,跟同样爱说闲话的同学说点什么,那这话就会顺着对方的嘴,进入无数张嘴里。进入青春期的男学生们,已经知道很多事,对性天然好奇。他们撒尿时打赌,早晚有一天卖卤菜的会去干那个智障。这个字眼非常露骨,谁也没觉得什么,他们周围的大人就是这么说的。
李秋屿走过去,漫不经心说也许已经发生了。他不爱说话,他是班里最聪明最神秘的学生,他一说话,大家便都不自觉地信了,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很平静,说在菜市场听人讲的。他看起来对这个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是听他们扯淡时,无意提一嘴,也不参与讨论,很快走人。
这更可信了,菜市场的人什么都知道。流言没有具体的哪张嘴,不是哪个人,是菜市场,那儿鱼龙混杂,有无数张嘴。
传下去也非常容易,开头永远是“听菜市场的人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大家都知道了,但没人敢在做哥哥的人跟前说。
他替人杀猪时脑子最灵醒,阴沉沉的,手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