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粥, 你吃一点儿热乎的东西垫垫胃。”
陈嘉懿扭头往保温盒里扫了眼, 发现里头装的居然是八宝粥,她稍感讶异,问:“陆西林给你熬的?”
涂雪微点头。
陈嘉懿:“他倒是会疼人,知道你爱喝甜粥, 还起早给你熬。”
涂雪微抬眼看向陈嘉懿,冷不丁道:“你不也给我熬过吗?”
陈嘉懿一愣, 一下子就记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涂雪微是早产儿,还没足月就出生了,小时候她身体不好,时常生病。生了病要吃药,这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小孩子天性怕苦,说什么都不愿意吃药,好不容易逼着吃了,她苦得直哭。
陈嘉懿和丈夫怎么哄都没用,还是有一回,家里的保姆用一碗南瓜粥把涂雪微哄好了,陈嘉懿这才发现,小妮子喜欢喝甜粥。
到涂雪微再大一点,陈嘉懿送她去学画,一开始她很不情愿,总是闹着说自己不想画画,有一回不知是学累了还是被老师骂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
陈嘉懿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妈妈,不会轻声细语地安慰孩子,就学着熬了一锅甜粥,端了一碗送去了涂雪微的房间。
那时候涂雪微怎么说的来着?她说妈妈熬的粥是世界上最好喝的。
陈嘉懿的丈夫还在的时候,总是说她对孩子太严苛,把他爱哭爱撒娇的女儿教得越来越不爱表达情感了。那时她不以为然,严厉点有什么不好的?欲成其器,必承其重,不吃苦,不磨砺哪里能出人头地。
现在她却感到后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会夸妈妈熬的粥最好喝的女儿已经不在了。是她亲手将那个女儿杀死了。
回想起往事,陈嘉懿心绪难平,她看着保温盒里的甜粥,自嘲地说道:“那锅粥被我熬干了,要不是你爸爸及时关火,粥就糊了。”
她抬头看向涂雪微:“其实那碗粥不好喝吧?”
涂雪微很轻地笑了声,说:“有一股苦味。”
陈嘉懿摇摇头:“还是熬糊了。”
话到这里,母女俩同时沉默了。
陆西林忙工作去了,曾玉蓉和陈嘉迦走了,病房里现在只有涂雪微和陈嘉懿。她们之前只要见面就吵架,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平和地相处了,一时间竟然觉得别扭,甚至有些尴尬。
这是正常的吗?
陈嘉懿回想起来,其实她们母女间也有过温馨的时候,后来怎么就变得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了呢?
“熬个粥都能熬糊,我这个妈妈当得不合格。”陈嘉懿对涂雪微说道。
她说的是熬粥这件事,又好像不止。
涂雪微闻言恍了下神。
这是陈嘉懿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省,这么多年,她好像一直在等陈嘉懿低头,但当她真的服软了,涂雪微心里并没觉得多痛快。
“我这个女儿当得也不怎么样。”涂雪微说。
母女俩隔空对视着,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因为长久地不沟通,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嘉懿注视着涂雪微,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看过自己的女儿了。
十八岁成年后,涂雪微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她的身边。别的孩子都渴望父母的庇护,但她这个妈妈好像就是孩子的风雨,淋湿了她的童年和青春期,让她急着逃离。
陈嘉懿眼睛湿润,别开脸生硬道:“你知道,我最讨厌我们台的八点档电视剧,剧情很俗套狗血。”
母女在病床前互相低头认错,互诉衷肠的情节,简直太没新意了。
涂雪微心头一动,应道:“我也不喜欢。”
陈嘉懿:“以前的事……你怪我恨我都好,反正这辈子你没得选,只能认我当妈了。”
涂雪微也说:“你也没得挑,换不了别的女儿了。”
说完,涂雪微和陈嘉懿相视一眼,简单几句话,彼此心里都松快了许多,这么相对而坐着,不再像之前那般别扭。
涂雪微垂下眼,过了会儿说道:“做手术吧。”
陈嘉懿刚要开口,涂雪微接着说:“爸爸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那段日子很难熬,我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她抬起头看向陈嘉懿:“你要是不动手术,我每天都会想,你是不是又在哪里晕倒了,眼睛还看不看得见,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我知道你不愿意,就当是我自私,想要一个安心,你好好接受治疗,行吗?”
陈嘉懿眼神一动,涂雪微好久没在她面前这么说话了,虽然不是在撒娇,但语气里多少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陈嘉懿心坎儿一软,表情却绷得越紧,半晌,清了清嗓开口道:“我又没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