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幻觉也好，都好。

人生的最后，能够死在暗恋之人的怀里，而不是独自腐败成一滩恶心的传染源，或是与怪兽们一同化成飞灰湮灭，已经是神对他这个卑鄙之人最大的恩赐。

他知道顾野蔓口中的机会：他可以在临死前对裘心蕊表明爱意。但他这次来执行必死任务，其实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大义凛然的拯救世界、拯救爱人。

他只是自私地，想要第一次也是最后牵一次心爱女孩的手。

现在，他再无遗憾，不能再自私了。心蕊不知道他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那么就可以很快忘记他，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可以独自带着对她隐秘的爱，幸福离去，于他，此生圆满。

卫烨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卫烨！卫烨！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裘心蕊紧紧抱着怀中的人，疗愈术法不停地输入他的身体里，却如泥入大海，得不到一丝的反馈，“不会的，这一路上你都好好的，你比以前还要强，不会的！”

裘心蕊不停摇头，告诉自己卫烨不会有事，只是伤得重，暂时昏过去了而已。

然而疗愈术法不会骗人。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此刻，更是已经没有半丝生机。

“他死了。”顾野蔓不得不做坏人，提醒道。再这么输入疗愈术法，有伤在身的裘心蕊也会晕过去的。

“我知道。”裘心蕊小声道。

她抚过他的脸，握住他的手，把头埋在他逐渐冰凉的怀里，嚎啕痛哭。

顾野蔓看不下去，别开脸，看到了站在旁边的黎靖川。黎靖川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怎么了？

她不知道，此刻黎靖川亲眼看见卫烨死在裘心蕊怀里，裘心蕊痛失所爱，他内心头一次直观地，对死亡，产生了抗拒。他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一直守护他在乎的她。

“发生什么——”苗淼和四号赶到，四号看见眼前一幕，怔愣在原地，“卫烨他……”

“卫烨牺牲了。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坏人，把他控制住，没想到我被怪兽袭击的时候，是卫烨挣脱束缚救了我。他为了拯救所有人，让我把他和怪兽困在一起，死战到最后一刻，英勇牺牲。”顾野蔓将一切说成卫烨的功劳，绘声绘色描述怪兽如何越聚越多，甚至还有一只中阶诡，而卫烨仿佛不死战神，和那些怪兽拼杀，受了再多伤也没倒下，燃烧生命到了最后一刻。

“啊——啊——”裘心蕊哭得更加大声，顾野蔓不再说了。

已经够了。

卫烨灰暗的过去，已经随着他的死全部掩埋。他将作为英雄，永远被人们铭记。

四号单膝跪在卫烨的尸体前，一拳砸向地面：

“你小子怎么就这么死了？不是很能耐吗？不是想做特案局最年轻最强大的7级异能者好？给小爷醒过来！别让小爷瞧不起你！”

七尺男儿红了眼眶，泣不成声。

苗淼掩住悲色，来到两名崩溃的组员身边。

“我的责任最大。七天前十四区惊现两只高阶诡争斗，卫烨为救无辜贫民身受重伤，应该是在那时候身体出现了异常，变得和这些变异生物一样，受伤会更强，但却以透支身体为代价。我作为组长，应该拦住他不让他参加联比，他也许就不会丧命。我会如实上报他的功勋，替他照顾好他的家人。”她拍了拍四号的肩膀，“四号，把卫烨的遗体带回去，我们送他回家。”

裘心蕊仍旧紧紧抱着卫烨不松开。

“心蕊，我们作为特案组探员，每个人早就准备好面对这样的结局。坚强。”苗淼叹口气，上前揽住了表妹，“节哀。”

听顾野蔓描绘卫烨英勇战死、和苗淼描述卫烨在十四区为救贫民受重伤，哭得险些断气的裘心蕊，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松开抱住卫烨的双臂，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真没事？”苗淼不放心地看着她。

裘心蕊擦干了眼泪，露出苦涩的笑容。

是啊，没事。

暗恋到骨子里的人，死了都不知道她的心意，她伤心欲绝。但其实，他为大义而死，如夜空中那颗最闪耀的坠落的星。而平凡一直只敢默默仰望他的她，如今牵过他的手，抱过他，遗憾，却已经知足。

她不是他什么人，甚至没有为他节哀的资格。能做的，只有今后好好活下去，继承他的遗志，尽她所能，去保护更多的人。这样当她死的那一天，如果他们还能天上再见，她才有资格走到他面前，笑着对他说一句：“嗨，卫烨，好久不见。”

苗淼稍微放下心来。

特案组探员执行的都是危险程度极高的任务，失去同伴的痛苦，他们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