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琦毕竟贵为太后,到底需顾及些皇家颜面。
戮青苏按着仇恩的意思将厂狱中的厂卫、锦衣卫差开,又将太叔泽央引至一间隐蔽性相对较好的牢房,让他与华清琦两人单独说话。
待牢门被仇恩合上,华清琦取下纱笠,打开带来的食盒,将里头的餐食取出摆在桌上。
太叔泽央看见,华清琦卸去了满头珠翠,衣着朴素,分明便是他二人初见时的打扮。
二十五年过去了,华清琦面容如旧,可眼神中的天真早已被权势斗争中的尔虞我诈磨灭得分毫不剩。
太叔泽央的面部肌理在这一刻不住颤抖,以致他的声线显得有几分杂乱:“太后千岁,您实不该到此处来。”
“泽央。”华清琦却对太叔泽央此话好似未闻,只将桌上的两道菜调换了位置,微微朝他笑道,“我还记得,我曾说要给你做一辈子羹汤,未曾想,二十五年过去了,才让你吃上我为你做的第一餐饭食。”
华清琦的言语很是自然,好似寻常夫妻之间的日常叨念。
太叔泽央面上无动于衷,可藏在宽袍之下的五指正悄然揉紧:“太后千岁,您所代表的乃是天家凤姿,如此行径,要为世人所诟病!”
他并不想让华清琦背负骂名!
华清琦眼底的笑意不减,依旧装作未闻,伸手给太叔泽央夹菜:“泽央,你尝尝这道酿蜜藕,看看我做出来的是否和驰云斋的有差。”
“太后千岁!”太叔泽央拧了拧眉,脸色愈发严肃。
华清琦在他的呵斥声中笑容一僵,弯着的嘴角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平。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泽央,我做太后已然三年有余,时日够长了。”华清琦惨然一笑,缄默了一阵后眼眶中似有液体淌落而下,“今日,我不做太后,我只做华清琦!”
一滴眼泪溅进了酒杯,华清琦有所掩饰地将头偏开。
只做华清琦。
此些年,她是华家的女儿,是先皇的妾妃,是大黎的太后,唯独不是华清琦!
一日。
她只奢求这一日!
“泽央,我从来便不害怕为世人所诟病。”华清琦仰起头来,长长地舒了口气,“你为我做了那般多,便不能容许我为你烧一餐饭食?”
华清琦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太叔泽央曾说,他算尽人间卦象,唯独不敢算眼前,天道无常乃是常态,若是天倒地悬,他会护她直到命丧黄泉!
从封疆王到越锦献祭,太叔泽央所做的恶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了她?
她始终记着,后宫当中,只有爬得越高才能活得越久!
过往的年岁里,苏若怡本就独得圣宠,怀上龙嗣后,她华清琦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不仅仅是她想要扳倒苏若怡,裴西暝的族妹裴姝雯亦打着此般算盘。
太叔泽央为了她,与裴西暝联手,疏通人脉与大蛮皇室取得通信,做局构陷封疆王苏扩,利用先皇早欲打垮苏氏之心,最终将苏若怡铲除。
再后来,她深知凭借越达的才学日后必坐高位,为拉拢越达,她选择向被贬朔州的越达为黎禛求亲越绮,且允助越达调回京都任职。
只是不巧,越达的妻子罗氏竟再度有孕。
越达与罗氏除去越绮本就还育有女儿越锦,京中王公无数,她一向忧心越锦会同不利于她与黎禛的王公结亲。
如若罗氏再度诞下女儿,她更将夜不能寐!太叔泽央看出她的忧虑。
太叔泽央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良计。
他买通越府的下人在罗氏的饮食起居上动起了手脚。
他给罗氏下的是苦桑秘药,寻常医师难以诊出个所以然来,再遣钦天监出面,说是罗氏腹中怀着的乃是有损大黎国运的恶胎。
于是,越锦顺理成章地被献祭,越罗则被越达疏离养成了恶女。
一毁一纵,一石二鸟!
为了防止罗氏再诞下越家的嫡女,他的心一横,令越锦被献祭的消息传进了罗氏耳中。
罗氏被攻心,果然缠绵病榻不治而亡。
越罗年岁渐长,虽是名声不佳,但越达却已身居太师之位。
王公贵族中依旧有人打起了她的主意。
太叔泽央与越达有些交情,在越府撞见过几次黯然神伤的原主越罗,心下便对她为何作恶有些了然。
他看着一脸倦容的华清琦,再次狠了狠心,将那张写着献祭内容的符文纸交给了越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