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衰和叔隗的喜宴定在几日后的夜里。那天孟伊带着季隗姐妹俩用上次婚礼时候留下的红色帷帐,把内院布置得洋洋。而为避口实,“悦鄢酒肆”的外部则依旧云淡风轻,毫无迹象。
夜幕降临,介子推带着下人们把烛火点亮,赵衰用红绸牵着叔隗从门口走了进来。今日的叔隗虽然穿着中原服饰,却仍旧难掩来自异域的美艳。
因席间布置的需要,孟伊和季隗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席位上。她们都微笑地看着新人缓步走进席间,只是其中一个的眼中充满对妹妹的喜悦,而另一个的眼中则充满了对姐姐的羡慕。
重耳和其他五个兄弟也为赵衰感到欣慰。自蒲城解下“暮虹之约”以来,七人中唯一尚未婚配的就只剩下赵衰了。他至今仍独自一人倒不是因他长相丑陋,或是性格暴虐,只是他执着地信奉着“所谓大丈夫,理应先立业而后成家”的观念。倘若此次不是胥臣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以“螺祖候黄帝凯旋”的典故说服他,恐怕众人又只是空欢喜一场。
重耳借此宴席之由,敬了这几个患难与共的兄弟。众人把酒言欢,高谈阔论,从周朝王室谈到各国诸侯,从王孙贵胄谈到升斗小民,从战乱纷争谈到饮食起居。期间妙语相连,笑声不断,好不尽兴。
酒过三巡后,重耳只觉得有些昏沈,便辞了众人先回房休息。待他的意识重新回归到他的身体时,已是翌日清晨了。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一声重物铿锵的声音,脑子虽还有些晕沈,却仍旧努力地想看个究竟。当他迎着晨光张开双眼的时候,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季隗正躺在自己的身边,而门口则呆站着给自己送水洗漱的孟伊,身前铜盆倾覆在地,水流四处!
他的思绪有些凌乱,虽顾不上询问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清楚地知道要快步追上已跑开的孟伊。他光着脚奔了出去,孟伊早已不知去向,而他因衣衫不整也只能先退回房里。
此事的季隗已从被褥中起身,半跪在脚踏上请求重耳治罪。重耳无心惩罚,只想问个究竟:“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隗依旧低着头,只是开始抽搐起来,呜咽道:“公子恕罪,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重耳本就心烦意乱,却碍于季隗哭得可怜,也只得耐着性子轻声道:“我没怪你,也不治你的罪。你只告诉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好。”
季隗见他无心怪责,才擦拭了泪水,把昨夜的事情覆述了一遍。“昨夜孟姐姐送公子回房休息后,因酒席上抽不开身,便叫我送来一壶清茶,好让公子在醒来时解渴。谁知公子神智有些迷乱,竟因我身上的披风错将我当成孟姐姐,欲与之缠绵。”
重耳听到这,心里顿时觉得又羞又恼:“认错了人是我的不是,可你为何不躲避?”
这话让季隗的哭声突然间又响了起来,“奴婢不敢躲避,更不愿躲避。”
“那是为何?”重耳越发地不明白了。
季隗顿了顿,启声道:“不敢躲避是因公子为上,奴婢为下;不愿躲避,是因奴婢爱慕公子,且祁大司曾对我说,如若嫁后未能有所出,他将铲平此处。奴婢不想大家遭殃,这才想沾得雨露,绵延子嗣,以求逢凶化吉。”
重耳听闻此言,原先不明白的事情终于解开了,他赞许季隗的天真善良,也痛恨祁羽的老谋深算,更愧疚于对孟伊造成的伤害,他知道,推开门的那一刻,孟伊的心肯定比冬日里的冰窖还要寒冷。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从重耳房里跑出来后 ,孟伊将自己独自所在房间里,任凭别人怎么询问丶劝诫她都一声不吭。她安静地坐着,眼神呆滞暗沈,心中又伤感又气愤,却不知道究竟该怪谁。
怪重耳么?但他何错之有,虽说与自己情投意合,但自古王孙贵胄哪个不是妻妾众多,更况且他与自己并未成婚,又何来背叛之说。
怪季隗么?她又有何过,虽然明知自己与重耳两情相悦,却仍瞒着她与之同房,但她毕竟是重耳正式迎娶进门的妻子,为他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也在情理之中,又怎能算是背离了姐妹之间的情感呢。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怪自己了,但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这“待嫁宫娥”的身份毕竟并非自己所能选择的。
这一番思来想去,到头来,终究还是无果。看着当日重耳送给自己的那块红色凤凰玉佩,她不禁想起与他在日常时的喜悦。虽说此事让她对重耳有些失望,但她仍觉得那些记忆的片段中渗透出来的幸福是真实的,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虚伪。两行清泪落下,孟伊胸口上的酸楚被淅淅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