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又重提,十八年前的那一个夏天,一对夫妇因落难漂洋过海。
他们已在大海漂浮多时了,男的使尽最后一点力气,硬生生的托着自已的太太从深海中踏浪而来,要不是他水性了得,俩夫妻早就淹死了,求生的本能,爱妻心切,让男人有了一定活下来的勇气。
好不容易就差不远可以靠岸时,却累得瘫倒在龙虎村的海滩,当时已是多日粒米未进,饿得奄奄一息,虚弱得无法起身走路了。
而此时恰逢涨潮,潮水已淹到他们夫妻俩的鞋子,而他们却动弹不得,眼看着就这样白白被淹死在海滩上。
以前所有成功逃难的功夫终将白费!
可怜肚中这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便会早早夭折,两尸三命,不禁悲从中来,不能自已,脑子里翻江倒海地胡思乱想……
已经记不清多少天颗粒未进了,倒是吃了不少咸海水,夫妻俩的口唇干得像那六月天,曝晒干旱开裂的田园。
而这不知好歹的潮水,依旧我行我素,继续按部就班拍打着涌上来,似有非得淹死他们夫妻俩不可而后快。
上苍要绝了我们,奈何?
当夫妻俩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多么渴望有人恰好路过此地,给他们一个搭救的机会!
但放眼无边无际的大海,空荡荡的人迹稀疏,便再次闭上绝望的双眼,大脑一片空白,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吴仁经常在海边巡海,顺便拾些落伍的退潮品,如躲在空贝壳里的章鱼,就地打埋伏的青蟹等做下酒菜,打打牙祭。
涨潮时偶尔有傻逼的对鳌,交配得目中无人,成双成对一个劲往岸上冲,像卡着铁轨上开足马力的火车,一边叠在一起,一边像冒着浓烟的火车头,不停地向海面上冒着泡泡,这情形不亚于告诉别人:我们来了!
有经验的吴仁一眼便会识破,然后淌水过去将它们双双束手就擒,它们最终成了吴仁丰盛的下酒菜。
吴仁会首先选择杀掉母鳌,直接把它尖锐的尾巴拴紧在板凳上,让鳌身倒挂后仰,然后在它下面放一只干净的空盆子,再然后是对它一刀一刀地剐,一刀下去,流出的是绿色的血液,再一刀下去,流出的是满满一盆的卵子,血液混着卵子哗啦啦往盆子里流淌,最后是五马分尸的肢解。
吴仁杀得特解气,一边杀鳌取卵,一边喃喃自语:“叫你骚!叫你骚!
这母鳌仿佛是被他捉奸在床的女人,非得千刀万剐浸猪笼不可!”
眼尖的吴仁及时发现了他们,欲飞步过来救人,他转念一想,也许人已经死了,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个顾自已的生活还恐不及,哪有多余钱埋葬他们呢?
何况,若有不知情的人裁赃嫁祸给自已,说什么谋财害命,那不是百口莫辩?!
真是倒霉透了!见到死人总是不吉利的吧!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一走了之,这前没见人后没见影的午后,又有谁说自已见死不救?!
何况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各人自扫门前雪,干自已的正事,尽快离开这忌讳之地!
吴仁飞快走了几步之后,回想一下:做人不能这样做吧?好像不道义呀!
都不去看看又如何判断人是死是活?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两条人命呢!
不去看看咋知情况如何呢?对不?他不断地劝慰着自已……
回过头一看,不好了,再不施救就来不及了,海水已淹到他们鼻孔了,不容分说,吴仁拼命向目标狂奔过去。
老仁首先用食指在他们鼻孔上拭探了一下,还有呼吸,就第一时间用上九牛二虎吃奶的力气,一个接一个把他们夫妻俩往海滩边边干爽的地方上拉。
偌大一片海滩,离岸边还远,真沉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是两个大活人。
由于情况危急,吴仁不得不加快动作,一把老骨头累得气喘吁吁的。
为避免他们再次被潮水淹死,他不得不用力逐个拉着向岸边挪移,然后飞奔回村,呼唤上七八位村民,拆了两张大床板,带上开水及稀饭,外加带上几颗粗盐巴,又奔向了海边出事的地方。
吴仁经历过闹饥荒的年代,深知人一旦几天不吃饭了,胃管及肠道便会缩小,一时半会容不下干硬的食物。
首先小心翼翼地撬开他们的嘴,用温开水一匙一匙一慢慢地喂,温开水就像一股暖流,慢慢地溶入他们的四肢百骸,五官九窍。
他们夫妻俩缓缓地醒过神来,有了生命的迹象,一双呆板的眼神静静地打量着这陌生的世界,还有上空围成一圈陌生而憨厚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