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忙活了一周,似乎此事有了一个终结,在转身离开墓地的一刻,卸下一身重负。
他微微隆起的后背,像一尾快要煮熟的龙虾。
反剪的双手紧贴着背,黑夜里,黑色帽舌下,一双因睡眠严重不足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干干涩涩的,像干枯的六月,眨一下眼都会有丝丝的痛觉,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没有时间休息,便会有时间生病!
老杨自觉老了,身子大不如从前,但摊下海难这事,吴影尸体到现在还没找到,生死未卜。
几位妇女一夜之间失去丈夫,儿子年小,特别是茜茜这一家更是让他牵挂。
此时,他又想起吴帅,想到他临走时紧握着自已手的嘱托。
现在一家口顶梁柱断了,大厦即倾,往后如何生活?
老杨越想越不是滋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心脏也像这无可奈何的头摇摆一样。
他默默踩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最后一个人撤离墓场,向着黎明走去。
只有半空明亮亮的月亮,从古代到如今,依然眉清目秀,圆缺随心!
白顺生的妹妹远涉重洋,从南洋回来了!一身素颜素衣,为了一家两口人命的事,哭得一蹋糊涂,哭东岛嫁——
……
惊闻父亲病变起,急急忙忙回看他。
划脚进内惊色变,见父睡眠蔗叶边。
床上有枕也有被,为乜卧土父变衰?
是否年老记性歉,否则断无卧地上!
父卧土上总不动,怎叫都无见身翻。
叫父不应女惊吓,伸手去摸身已寒。
父亲怎乜心偌反,丟歇女儿和亲疏。
留女家中哭悲泪,铁打心肠父个人
……
一哭自已的老父亲,后悔没有见上最后一面,还未泉报父亲的养育之恩。泪眼婆娑里,往事一一重提……
白素娟二十岁那年,老父亲在一次淋雨后,落下哮喘的病根。
夜里更是呼吸不畅,动辄让一口不上不下的痰噎得半死,不得不坐着睡觉。
家里穷得药石难续,稍有好转便忍着熬着拖着。
当揭不开锅,有上顿没有下顿的时候,只好整天束紧裤头绳挨饿。
白素娟思考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何其坐以待毙,不以奋起抗争,还能存有一丝机会。
在一个月高风清的夜里,白素娟简单收拾行李,留下一张纸条给哥哥,不敢惊动重病中的父亲,只身随南下的商船远走南洋。
一去便是三年,三年的光阴故事里,白素娟最初找不着工作。
她怯生生地沿着长长的街头流浪,在陌生的异国他乡,热闹的人群里,不同的建筑群,这些的这些是那么的新奇而充满活力。
她暗暗下决心融入它的怀抱,做它的主人!
态度决定一切,她咬了咬牙关,恶向胆边生,有一股强烈的生存意识充诉心头!
她挺了挺胸,收了收饿扁的腹,自信满满,阔步流星地走了起来。
衣襟单薄的她想起故乡低矮的茅草屋,想起饥寒交迫的日子。
不禁怯懦地低下头,脚尖在一寸寸向前,生怕踩痛了脚下的路。
繁华的街道,落寞的人!
她偏偏不信邪,就没有一个让自已藏身之地?
她一间店一间店地钻进入询问,多因语言障碍,人家老板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又阻着别人做生意,在比手画脚之后,被大多老板轰出门外。
有时被误认为是乞丐,好心施舍了一点饼干之类,被请出门外。
第一天总算有收获吧!工作找不到,却有食物裹腹,也不至于饿死,想到这里,脸上稍微露出一些苦涩的笑容。
说时迟那时快,手中的吃物被过路的一位青年抢走了,恰似一阵风一样没了踪影。
白素娟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远远抛在脑后。
白素娟没有去追,无奈地蹲下来,也许有人比自已还饿,也许有人比她更需要这食物,也许自已已有心无力去追,也许……
她想哭却欲哭无泪,独身异乡,没想到头一天便绝望透顶!
没有了手中的粮食,没有地方藏身,不被饿死也会冻死,她后悔自已的选择,后悔自已外出丢人现眼。
也许会客死异乡,白素娟把头深深地理在双腿之间,无可奈何的泪水决堤样涌出眼眶。
此处的街头已染上一层落日的余晖,这时,有人轻轻地拍了三下她的肩膀,她叫停了自已不争气的哭声,脑子里一下子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