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贺……
晴歌站了起来。
突兀的动作打断了秦向之的关切举止。他有些茫然地擡起头,接着看到了身侧的墨绿锦衣公子,脸刷地变白,也站了起来,拉住了想要离他而去的晴歌。
“兮儿……”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惨兮兮的,明亮的眼睛眨巴着看向晴歌,仿佛一只害怕被主人遗弃的大犬。
“兮儿……”墨绿锦衣公子望着晴歌,念着这个名字,神色镇定,带着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疑惑。
随后,他说道:“姑娘,在下江慕白,乃瑟海城城主。”
声音温和,被夜风送至晴歌的耳边,卷起一地回忆。
多么熟悉的声音……在晴歌以为再也听不到的时候,却突然再次出现,在耳畔响起。
泪水滚滚而落。激动,惊喜,失而覆得的庆幸……晴歌再无暇去分心想为何僵尸能够流泪,她挣开秦向之的束缚,直接扑到江慕白的怀里。
秦向之倏然无措,楞楞站在那里,迷茫地看着在江慕白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子。兮儿爱的,果然还是那个人么……
他努力了百年,学会道法,只是为了救回兮儿。然而兮儿醒来后却一直想要逃离自己,仿佛自己是多么无法信任亲近的人一般。他以为是兮儿的灵魂尚对自己陌生,然而……然而兮儿却在见到江慕白的刹那激动如斯,身体也在瞬间得到了极大的覆苏,有了流泪的能力……
多么让人沮丧的事实啊。
秦向之收回手,搭在了腰侧的短剑之上,神情恢覆了肃然,望向江慕白。
“江城主,请你把兮儿还给我。”
江慕白看向他,随风而至的声音里怀疑未减,仿佛是还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是……兮儿?”
“她不是兮儿,她只是和兮儿长得一样而已。”秦向之认真解释道。按照晴歌的说法,她的确不是兮儿……原先秦向之觉得那没什么,现在反而觉得,是分开兮儿和江慕白最好的理由。
因为,他知道,江慕白爱的和自己一样,只会是兮儿,不会是旁的人,仅仅是相似的模样也不会以欺骗自己的心态爱上。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果然,江慕白闻言轻轻笑了起来:“太子殿下,你努力了一百多年,最后还是找了个代替品?”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好听,却难掩嘲讽之意,尤其是“太子殿下”四字,咬音分外刺耳。
晴歌在江慕白的怀里一楞,那痴情呆萌的忠犬竟然是太子?
秦向之握着拳,努力平覆自己的心绪,认真辩解:“她不是代替品,她是我的兮儿。”
“我的”二字,咬得分外重。
“呵。”江慕白却是瞬间明白过来,先前的迟疑再不覆见。已经成为传说中的帝王之子,放弃皇位,潜心修道,只为了救回心爱的女子……却原来并不是传说啊。
似乎,就快要痴梦成真了呢。
江慕白的视线扫过怀中哭泣的女子,瞬间做了个决定。
他擡起头:“太子殿下,你藏着她这么久,今日突然带下山,难道不是料到一定会遇见孤身出行的我?”
相比秦向之的慌张和无措,江慕白倒是愈显淡定从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想来顾兮爱的,到底还是他。
这样的意识让秦向之心中一紧,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筹码。
但他到底曾为帝王之子,此刻依然昂着头,语调颇为铿锵地说道:“不是。我从不会让兮儿涉险。”
江慕白眯了眯眼,一丝锐利的光芒转瞬即逝。
秦向之继续说道:“我的确打算这些日子去找你,但不想兮儿遇见你,尤其还是在兮儿最喜爱的节日里。我带兮儿出来,不过是想让她再看看大忈的繁华……这是她曾经最希望见到的场景。”
江慕白轻轻笑出了声:“百年前,瑟海城并无花灯之节,是我的坚持,才让这一节日成为瑟海城每年的盛会。我自然也每次都会出来看一看的,而也只有在花灯节的时候,阿一才不会跟着我。太子殿下,你说我会信你这话几分?呵呵,你倒是依然那般顾此失彼,毫无城府啊——也怪不得,差点失了这天下。”
他言必称“太子殿下”,虽神色从容雅度,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从容雅度更显语气中的讥讽和轻蔑。晴歌倒忍不住有点同情秦向之了。
她已经离开江慕白的怀抱,此刻被江慕白牵着手,站在他的身侧,与秦向之泾渭分明,如两军对垒。也正是因为这样,只有一个人的秦向之看起来显得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