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朝思绪百转,鼓起勇气,用力呼了口气,道:“那掌印大人可愿与本宫做个交易?”
裴之彻擡眼看她,似在等到她接下来的话。
程素朝迈步走近,最后停在书案前,仿佛下定决心般:“比起阿煜来做你的傀儡,让本宫来做掌印大人的傀儡不是更方便?”
她慢慢道:“陛下纵然年幼,也是由先帝亲手教出来的,不会任你摆布,扶持其馀皇子,也容易脱离掌控。本宫若是与掌印大人合作,便再无退路。身后无母族可靠,孑然一身,为了活下去,绝不会心生背叛,用起来绝对省心多了。”
“娘娘这番话说的在理,可这会不会心生背叛嘛……”裴之彻顿了顿,“娘娘牺牲自己与奴合谋,却是为着极力护住小皇帝,奴要眼睁睁看着他培养自己的势力出来,一一清算我太御府么?”
“掌印大人这是觉得自己斗不过羽翼丰满的陛下么?”
“激将法于我无用。小皇帝不听话,奴自会让他听话,实在教不会,换一个便是,还不必推娘娘出去垂帘听政。”
他眼底满是玩味地看着她,似嘲弄,似不屑。
“娘娘如此胆小,怎么受得了那台下朝臣的打量?”
裴之彻的意思是这交易压根没有诱惑力,让她省省。
程素朝见说不动他,神情失落地低下头,准备走出去。
算了,努力过就不错了,人不能勉强自己,还是放宽心吧。
“娘娘这就准备放弃了?”裴之彻却出声叫住她,意有所指道,“娘娘除去这个,应该还有些什么能给出的,不是么?”
还有什么能给出的?
太后之位么?裴之彻想让谁当太后?那必然不可能,这太后怎么让……
那她有的不就只剩下自己和那枚御龙令了么?裴之彻想让她以命换命?不应该啊,他要是真有心思想让她死,何必如此迂回,杀了她不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那便只有御龙令了吧——
可这御龙令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此刻轻易交出去。
那不如将计就计,权当误解了他的意思?
程素朝想到一个十分荒谬但却可行的念头,呼吸变缓,咬着牙看他,似在思忖若自己真的行此下策,会不会直接被他拉出去砍了。
可他也不再说话,就那般安静地等她自行体悟。
两人便沈默不语地对视良久。
她眨着眼将视线移向别处,缓慢地俯身,将手撑在书案上,一点一点地靠近他。
心里却想的是,裴之彻若厌恶他人靠近,必然会先推开她的吧?毕竟这人树敌颇多,反应慢的话,早就死了不知晓多少回了。
难道她会错了意,裴之彻的意思真的是这个?
他最好赶紧叫停。
可什么声音也没有,直到他们近在咫尺,程素朝眼睫轻颤,目光落回他脸上。
那双墨黑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盯着她看,没有一丝起伏,似乎在审视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程素朝心一横,闭上双眼,心想凑都凑上来,碰一下她就跑!
而后,温热的唇落到他眼尾的那颗痣上,似轻柔的一阵风拂过,低垂的眼骤然擡起,平静无波的湖面被风吹皱,再静不能。
可偏生点火煽风的人触之即分,隐隐有要仓皇出逃的打算。
程素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大胆,赶忙直起身,转身便想跑。
裴之彻却蓦然攥紧她的手腕,让她不由得回身低头看他。
她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只好干巴巴地道了一句:“本宫给出的这代价,大人觉得可行么?”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妖异的眼瞳流转着莫名的暗茫,低声笑了笑,轻道:“可行么……娘娘,奴改主意了。”
程素朝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没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如娘娘所愿,往后,您便该是太御府的主子了。白刃无鞘,可千万不要伤到自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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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之彻遣专人将程素朝送回去后,便坐在原来的位子上,既不批公文,也不做别的事,目光落在堆于密报的那页纸上。
程泠月,年十六,右相程怀明之女,原名程素朝,自幼便与其母顾清玉于都城外的一处小村庄中谋生……
这页纸近乎将她生平的大致经历都尽数简述于此,素朝二字比泠月好听,更衬她的性子。她自幼便像只古灵精怪的鸟儿,灵动聪慧,只可惜被右相拔了毛送进了这牢笼里。
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