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的语气听来稀松平常,这些本就是他会做出的事,随性而为,无所顾忌。
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样的人。
和她是截然不同两个世界的人。
她细声吐出口气,垂在衣袖中的手指绞在一起,慢慢道:“我没将气撒在你身上过……”
裴之彻终于将困惑自己这将近一个月的郁闷问出口:“那为何整整一个月了,娘娘连一句话都懒得搭理奴?这不是置气,莫不是在逗弄奴?”
有吗?
好像是有的。她疲于这些人与事,窝在卧房,连小煜的请安都打发了。
程素朝低下头,轻声喃喃:“裴之彻,我只是累了。”
“累了?”他不解地拧起眉。
她讷讷地点头,转而道:“裴之彻,其实你最初不该搭理我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的打算。”
他安静听着,困惑她突然将六年前的旧事拎出来。
她淡淡笑起来,接着道:“让我死了多好。”
那个“死”字落在他耳畔,让他的额角猛地跳了一下。
“多活了六年,怎么觉得一点也不好——”
裴之彻忽地伸手,掐住她的肩,将人抵在车壁上,欺身上来,语气森然:“程素朝,你敢寻死试试?你若死,整个都城所有人都会给你陪葬。”
程素朝仰起脸看他满含怒意的脸,像是被触及到什么逆鳞,笑了:“掌印大人真是个疯子。”
他贴上来,气息裹缠,在她耳畔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是,我就是疯子,娘娘此时此刻才清楚么?”
生不得自由,连死也无法掌控……
未免太悲哀了。
她用力将人推开,缩在角落,眉头紧锁,喃喃低语:“怎么连我死也要管……给过你机会了,不是不要么?裴之彻,没有你这样的。”
“你在恼我那日没有应承下来的话?”裴之彻一时不防,被她推着撞上车壁,堪堪坐稳,听完难以置信,“可无论如何——”
他顿了顿,软了语气,轻声问她:“娘娘是想出宫?去哪?宫外还是陇安?我陪你去,就当散散心,可好?”
她看他,企图从他的神情中揣测这句话的真假。
半晌,才发觉自己早就没有了那日的冲动。
“迟了,不作数了。本宫不愿与掌印一同离开,这荣华富贵有何不好?”程素朝自嘲地笑了笑。
裴之彻听完,也不觉被扫了兴致,只慢慢笑了出来:“是嘛——那正好,跟奴一起老死宫中。”
老死宫中啊。
在都城这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内里已被腐烂蛀空,困住无数人,成为这白骨累累的黄金底下的一捧沙土。
程素朝看他的眼眸,黑沈沈的一片,像是她望不到头的未来。
她默了一瞬,才轻声应了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