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藏卷楼,原是侯爷要考校秦易的功课,秦易倒也不惧,侃侃而谈。不管经义还是策论,他都下过一番苦功,比起那些寒窗十数年的士子,虽然在底蕴上有所不及,但却自有一番新意。倒是引得侯爷面露微笑,连连颔首。见着秦易刻苦用功,大有长进,侯爷方说:“虽然有一些长进,但还是太过浮躁了。须知这会试取得是天下英豪,还是老成持重胜过别出新意。”秦易方应了。又有那各家送礼拜访的人到府中,侯爷也少不得要应酬一二,秦易方自退下回院。
且说秦易从藏卷楼回院,路过梅林,见着那林已开了小半林的花,香气扑鼻。一时性起,便命着管着林子的婆子折了数枝开的正艳地梅花,自捧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走了一段路,便见着林子旁的亭台内,有三四个丫鬟奉着镜漆匣子来来往往,绯雪绯雨几位妹妹正聚在亭子里谈天说笑。
看见秦易捧着梅花,沿着青石小路,走到了亭子旁边,几位妹妹皆起身行了礼,绯雨笑道:“正说着要去寻大哥哥呢,哥哥可就过来了。”秦易笑问:“寻我何事?”绯雪命随身的大丫鬟清韵倒了茶,才笑说:“年前哥哥让人送了我们几瓶子香露,眼下这梅花开了小半林子,雨丫头缠着要制什么梅香露,可我们鼓捣了半上午,制出的花露却太单薄了些。雨丫头不服气,想问着哥哥有什么秘方?”秦易笑着将手中的梅花递给一旁的丫鬟,笑说道:“我也不大懂这些,且看看再说罢。”说着,走到正在蒸花露的红泥小炉旁,见着一个体态丰盈的丫鬟将采集而来的梅花花瓣,放入一个平底的铜锅之中,那铜锅有三寸高,离底一寸处,放置花瓣,顶上更有锡盖和冷槽用来凝聚花露,秦易沾了少许花露,轻轻一嗅,虽有花香,却太过清淡。秦易思量片刻,转身对几位妹妹言道:“我也不甚明了,想是这蒸花的器具不一样。”他想了一下,方又道:“我见着别处的蒸花器皿却要繁杂的多,若是妹妹们不嫌着麻烦,改日我让丹青水墨买上几套回来就是。”
听着秦易这么一说,绯雪等人却没了什么兴致,绯雨笑道:“倒不用如此费事,府内也有专司花露的丫鬟婆子,想必也有其他的蒸花器具,我们便命着那些婆子单用梅花制露即可。”绯颜笑道:“我不爱这梅花露,倒是喜欢四姐姐上次送来的伴月香。”又说笑了一阵,见着贤哥儿,文哥儿皆下了早学,带着几个小厮朝着亭子里过来了。
秦易对着他们笑道:“眼见着快过年了,学里还未停课吗?”贤哥儿笑道:“先生说了,待讲完了尔雅,再停课。”秦易见着文哥儿怯生生在一旁,便又笑问道:“怎么不见宽哥儿,惠哥儿?”贤哥儿笑道:“二婶娘早接了他们回去。”正说着,一个穿着蓝绫袄儿,透地金比甲的丫鬟过来说道:“老太君见着今日天气好,让各位小姐去花厅用饭。”那丫鬟的话刚禀完,便有一个细眉慈目的婆子忙忙地过来道:“夫人吩咐了,几位哥儿下午还要进学,便不必过去了。”绯雪等人跟着丫鬟婆子去了,贤哥儿文哥儿也自回了院子。
秦易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走到垂花门前,便见着一个穿着海棠红缎袄儿的小丫鬟,正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尘土。他笑道:“怎么只你一个人在此,其他的人呢?”那丫鬟见得来人是自家公子,便低着头怯生生道:“姐姐们都在湖边看鱼,独我手脚慢了些,还未做完活。”秦易见着她眉清目秀,容颜娇嫩,虽比不上佩玉等人的丽色天成,却自有可爱可怜之处。
方要再说话,佩玉提着一篮子香橙,从着青石小道过来了,见着秦易站在门前,她便笑道:“公子,我正寻你呢!方才有人送了一车年货来,那泥金帖子上写得也不清楚,我和弄云寻思了半天,竟不知是谁送来的。”秦易奇道:“怎会如此,那送东西来的人是谁家?”“也不知是谁家的捉狭鬼,竟派了个踞了嘴的葫芦来送东西,弄云让厨房里的婆子问了半天,才知那夥计是个哑巴。”佩玉又是气又好笑的说道。“这可是奇了。那车子里的年货可检查清楚了,别是送错了地方。”秦易不解地说着,跟着佩玉一径往屋里去了。
沿着后廊绕过前院暖阁,秦易过几丛假山流水,便进了平日起居的正房。进了屋内,见着青纱窗下摆了张黑漆戗金罗汉床,依竹靠在那床上,正一针一针的绣着花。揽月正依坐在熏笼旁,手捧着半盏海棠露,慢慢品着。西边侧屋里,弄云正伏在那紫檀书案前,仔细翻看着院里的开支帐薄,不时的抄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