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到中途,又有小丫鬟捧了两道菜进来,笑说道:“二夫人命人送了两道菜。”老太太命人摆上了,见一道是虾橙脍,一道则是雪霞羹,便笑说道:“这菜倒应了景了,瞧着便新鲜可口。”顾夫人在一旁笑道:“这是二夫人的孝心,可不得老太太喜欢。”老太太点头笑道:“说孝心,你姐姐也不差,光看贤哥儿,就该我疼她。”夫人笑道:“老太太最爱说笑,贤哥儿最是个淘气的,也只合了老太太的眼缘。在我跟前,一时半会还安静,过一阵便闹这个,讨那个的,吵的人直念佛。”
老太太又笑道:“偏闹你不成,只听着人嫌内向的,没见过嫌外向。真不闹腾了,你又要嫌太清净了。”听了老太太这话,夫人只笑而不语,老太太又说道:“今年贤哥儿过整生日,往年也就罢了,也不拘什么,只各送礼收礼,大家再吃一顿席,便了了事了。说来也嫌俗了,倒该寻个新鲜的法子,再热闹热闹。”
二太太提着盏紫檀琉璃灯进了屋来,笑道:“老太太又想了什么法子,今儿不折腾物件了,到折腾起别的来了。”老太太见了二太太便笑,指着说道:“就知你这猴儿装怪,可在这挑着我,也不知先前去那偷油了。”
二太太说道:“老太太才是嫌我呢,指使我赏钱,却自开了宴了,可是怕我把老太太的饭一并吃了。”老太太听了,只笑骂道:“真是个馋嘴的猴儿,满桌的菜都填不了你这张嘴,还不坐下来,莫非等着再开一席不成。”二太太方把提灯递给一旁的丫鬟,只坐下了,又接了茶,笑道:“我到不嫌菜多,只怕老太太心疼银子,待会又要念叨了。”
夫人起身给二太太挟了菜,只笑道:“且少说两句,别越了兴头了。”又转头向老太太笑问道:“老太太方才说热闹,可不知有什么新法子?”老太太又笑说道:“几个姑娘也大了,我们这样的人家,虽不指着出什么才女,但管家理事却是该会的。说是从小便学着,但眼高手低也是有的。贤哥儿生日,倒也该让她们帮帮忙,理理事,也算着送了一份礼了。”
夫人听了,只说道:“老太太向来便思虑周到,怎么想来好便怎么行。”老太太听了,又笑道:“几个哥儿也不能略了去,往年便罢了,今年也得送些新鲜好玩的礼来,可不能偷懒。”见坐下的孙子孙女儿都应了,又高兴起来,忙命丫鬟出去传了家伎,在隔岸清歌妙舞,月上中天,放散了宴去。
却说这一日,秦易得了庄上消息,赈济乡民,招揽农户,已是准备妥当。再说他虽停了药,身子骨到底虚耗不少,若久动一阵,便气喘吁吁,虚汗不止。经了这一事,又有老太太劝言,加之天热物燥,一时也不愿久闭屋中。今儿得了消息,出门散散心,走几步路,却也是好的。
秦易瞧着烈日刺眼,只命小厮备了马车,一径往着城外庄上去了。这番出去,所见的风景又不一般,上次去庄上,虽见人施粥,但不过领粥却大多是乞丐叫花,难民夹杂其中,为数不多。今天出内城一看,不单老弱,成堆的饥民挤在一起,等着施粥救命。幸着朝堂里吵吵闹闹,终于出了个章程来,在四门附近设了粥厂,又立了册籍,发给粥票。有那善心人私下舍粥,也不理会,概因着粥厂供给,不过一日一粥。也非着朝廷吝啬,概因京城的官仓存粮,早拨去了林高两州,罄竭而无馀。
秦易见着饥民之中有不少弃儿孤童,也只蜷缩街头,也无亲戚父母看顾,若求得一碗粥来,却也被人抢了去,着实可怜。又想起前世看过的明末饥荒的史料,骨肉相残,人竟相食,孤儿弃地,老媪疆毙,让人掩卷不忍。一时,便心叹道:“眼下此景,可不是一幅活生生的流民图,我若无力也罢,既已开了头,倒不妨将这功德做下去,不为别的,只求心安便是。”这么一想,也拿定了主意,只见着车马出了城,直往城外去了。
待的到了庄中,却见着庄前的青石石桥左右两侧,立着两个粥棚,不少逃荒的农人扶老携幼的排着长队。这粥棚施的不单是粥,还有窝头,因着来的都是临近的灾民,庄里的庄户施粥之馀,不免和这些人聊聊农事,谈谈来年,倒也宽慰了不少灾民的沮丧。
见着秦易到了庄前,正忙着施粥的李庄头,忙把盛粥的勺递给旁边的庄民,过来行礼道:“大公子,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又乱又忙的,若碍着公子,却是小的们的罪过了。”秦易心中微叹,不管何时,盛朝乱世,挨饥受寒的永远皆是这些百姓。便说道:“既学圣贤书,自也要悯恤百姓苦,有什么来不得的。”李野忙点头说道:“来得,当然来得,公子立棚舍粥,活人性命,自然像书里讲的,积德行善,天有福报,外难不侵的。”秦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