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少将军一席话,林仲航心知,这高家怕是难逃一劫了,且不说提到这三人势力背景如何,但无一不是深受圣上及先帝宠信的大臣,私通海匪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今却是碍了圣上的眼,怕是落井下石者众,雪中送炭者无。自己此番进京,是否是来错了,高家之事牵连甚广,自家又手握重兵,坐镇南疆,虽然世代皆忠心耿耿,但说不准朝中有对头借着高家之事,兴风作浪直指宁南公府,却是教人进退两难。“林仲航思忖着,难免有些担忧之色,流露在外。
韩将军见林仲航神色犹豫,便大笑道:“林兄,何必如此担忧,当今圣上仁德,高家所犯之罪虽然是法理难容,但还够不上满门抄斩的,保不住高家,林兄替高家留几条血脉却是不难,何必如此忧心忡忡。”听了韩将军的话,林仲航稍减忧色,举杯笑道:“今日高朋满座,却不该言此事,我自罚三杯。”说完连饮三杯,又拍手唤进歌伎舞姬,奏丝竹柔媚之乐,歌婉转清悦之曲,舞翩然风流之姿,一时恍若天仙化人,不似人间凡流。
且不说秦易在宴上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直至天色渐昏,秦易才回了府中,一进屋便是满身的酒气,面若红霞欲燃,意懒神疲。揽月忙命人打了水进来,又替秦易换了衣物,笑嗔道:“许久也没醉过了,怎么今天去庄上一趟,反倒喝的醉醺醺的,明儿误了贤哥儿的寿辰,可怎么了得。”依竹在一旁亲手泡了盏醒酒茶来,秦易接了茶,自饮了一口,但觉花香满口,不禁皱眉道:“怎么有股香味?”依竹笑回道:“老太太前儿送来的花露,听说最是醒酒不过了。”
秦易将茶放在一旁的荷叶几上,又问揽月道:“佩玉去哪儿了?”揽月笑说道:“还能在哪儿,前院的小药库里忙活着,满屋的药材,价值千金的不少,前院又人多手杂的,一时怕弄混了,一时又怕弄坏了,没办法,不敢经了别人的手去,只我们几个亲手清点入库,费时好力不说,清闲那些小丫头是正经的。”秦易听了,心下赞许,又笑言道:“不说小丫鬟,我倒忘了,去年为着张婆子的事,扰的满院子不清净,此番既置了药库,你顺道也行行权,查查院子里丫鬟婆子的底细,省的又添了什么不着调的人进来。”
揽月听了秦易如此说,却甚觉奇怪,她深知秦易行事温和,虽有些固执,但对下人最是仁厚不过,不说赏赐月钱如何,单是下人犯错受罚,都只按规矩行事,不似府里随着管事们的心意而定,而且只要院中下人安分守纪,秦易也从来懒管他们原来如何。如今却是要查院里丫鬟的底细,揽月心中一动,莫非…是那张婆子的事并不简单,又或是另有其他事。
依竹听闻,捧了盘金丝烧卖过来,笑道:“今儿是出了什么事了,久坐高台的神仙,倒也理起凡尘俗事来了。”秦易摇头笑道:“今日去庄上,遇见了几位京中权贵,在相邻的别院宴客,恰巧少将军在场,便邀了我过去赴宴。不去还好,去了才知道,云州高家这番怕是没了。”
听得秦易说道云州高家,依竹一惊,忙放了盘子说道:“云州高家,可是那前朝便出过三相四尚书的高家?”话一出口,依竹才觉失态,忙笑问道:“侯爷去云州前,老太太可说过这高家,不但在前朝显赫,便是本朝开国以来,高家的门生故旧也不少,况且这些世家,不比咱们府里,都是传承数百年至千年,树大根深,怎会突然就没了。”
秦易冷笑道:“树大根深是不假,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高家再怎么根深蒂固,到底是扎根在本朝的土地上,世家也不过是棵盘根错节的枯树,看着庞大,其实早就虫蛀蚁食,只留外皮而已。”依竹嫣然一笑,只打趣道:“也只公子才这么说,说不准人家是老树发新枝,往后起来了,不知公子又怎么编排了。”
揽月想了一想,忙在旁说道:“公子从来便不虚言,高家也是有名的世家,莫非此番出了什么大事,才让公子有此一说。”秦易自听了宁南公嫡孙几人话后,宴毕又询了表哥,方才明白了高家犯事的起因。听了揽月的话,秦易叹道:“说来,也是高家合该有此一劫,也不知高府里的家生子,怎会与劫掠百姓的海盗有亲,更甚者高家长房还曾替这些海盗办过事。细究起来,只因着御下不严,家生子在外犯事,又顺藤摸瓜牵连了主家,再有故旧进言,也逃不过抄家斩首,流放充军的下场去。”
听了秦易这番话,揽月和依竹也敛了笑,暗觉秦易此言有理,又想着院子,揽月和依竹心知,她们是秦易身边的大丫鬟,便是秦易日后不收房,也少不得给她们一个前程。单看李妈妈便知,秦易素来便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自是一心一意跟着秦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