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等的官绸,只是花色略旧了一些,还有些不合身不处,看得出是修小过的。这小丫鬟尚有几分拘谨,添了茶便低着头退在一旁,不言不语。
张县丞窥了一眼,见这小丫鬟虽木讷了些,可论相貌穿戴,竟比这良山县里的大家小姐,还要出众许多。心下略一吃惊,不禁又暗自叹道:“难怪世上许多富户书香,宁取大家婢,不取小家女,单是这份吃穿用度养出的丫鬟,便胜过小家碧玉不知泛泛,更不论,在这些世家豪门之中养出的见识关系,能为夫家添多少助力,直可谓登天有径。”
心下略略动容,单只这些丫鬟便是如此,更不论主人家是如何了,想来这趟却是来对了。张县丞正暗自叹惋,却听着门外一阵脚步声,几个貌美如花,浑身绫罗的小丫鬟拥着一个俊逸文士进了屋来,张县丞定睛一看,原是知县大人进来了,忙起身行礼。
秦易还了礼,只寻了上首坐下了,端起茶,只揭开来,看了一眼,便笑着对那些丫鬟问道:“怎么上得是昌明茶,前儿表哥捎来的贡芽,为何不泡了来?”
那添茶的小丫鬟,忙上前行了礼,细声细气的回说道:“表少爷送的东西都放在库里,揽月姐姐说了,等搬了宅子才取出来。”
秦易听了,微微皱眉,只说道:“既便如此,放在外头的大红袍,普洱茶,六安瓜片,何样泡不得,为何单单选了这昌明茶来。”
张县丞心中明白,忙笑说道:“这昌明茶也不差,虽不若贡芽有名,却也别有风味,若不是来拜见知县大人,似我等下吏,想是也难得如此口福。”
秦易见着张县丞如此说话,心领神会,本也只是拿那小丫鬟做个筏子罢了,便对着那丫鬟道:“既是张大人说情,这便罢了,出去吧。”
拥着秦易进来的丫鬟本就是几个伶俐能干的,忙拉了那小丫鬟出去,又呈了几盘茶果进来,方才掩了帘子出去了。
秦易见着丫鬟们都出去了,方才问道:“不知张大人此番过来,有何公务要事?”那张县丞聪明绝顶,如何不知秦易话中含义,只他本就是个圆滑妥当的,自不肯开门见山,只笑道:“前日里送了账册粮册,也不知大人看完了没有,打算何时清查仓库县衙?”
秦易略一挑眉,只冷笑道:“怎么,本官何时清查亏空,也得先通知了你们才行,这官场规矩,朝廷律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吧?”
言罢,秦易又笑问道:“还是说,只独良山有此规矩,那我可得写信回去问上一问了。”
秦易漫不经心的两句话,倒唬得张县丞浑身一颤,脸色一白,只忙说道:“大人息怒,下官只是怕大人贸然清点,倒叫旁人看了笑话。”
秦易微微一笑,只疑惑道:“我竟不知这清点仓库,何时倒成了笑话,还望张大人仔细分说一番,也好解了我这心中疑惑。”
张县丞见话已是说到了这份上了,再支支吾吾的,反倒落了下层,只得把心一横,壮着胆子捡着那不甚重要的话儿,说了出来。“大人有所不知,按朝廷规矩,这官仓亏空一成,原在情理之中,毕竟霉烂鼠噬,乃是天灾。只是咱们良山县,自打了开了国,便人贫地荒的,这官仓屡次被烧被劫,所以亏空自然是免不了的事儿。”
秦易冷笑一声,只放了茶盏,冷然道:“亏空是免不了的事儿,只怕这中间可不只天灾,还该有人祸才是。张县丞自吏举而上,这其中的勾当,想来也该是一清二楚了。”秦易神色坦然,可这话中的含义却是明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