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副官”,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果你真的只是‘例行巡查’,或者想从我这里‘审问’出什么,那么,效率太低了。”
孟小屿的心跳漏了一拍。
诸葛明理的目光扫过他制服上沾着的一点墙灰——那是下午在司令部走廊,逸先生突然发难,他下意识后退时蹭上的。她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的时间,”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道物理题:“似乎并不像你表现的那么充裕。” 她的视线最终落回他脸上,“或者说,你的处境,并不安全。”
孟小屿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里面混杂着被看穿的狼狈、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诸葛明理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个还温热的烤红薯。油纸包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她剥开一点焦黑的皮,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薯肉,一股温暖甜香的气息在阴冷的牢房里弥漫开来。
她没有立刻吃,而是抬起头,隔着铁栏,目光再次对上孟小屿有些怔忡的眼睛。
“谢谢你的红薯,”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但似乎少了点之前的冷硬,“还有书。”她顿了顿,补充道,“第137页,关于非欧几何空间在特定约束条件下的投影变换,推导过程第三步,我认为存在一个冗余假设,可以简化。”
孟小屿愣住了。他完全没料到话题会如此突兀地跳转到数学问题上。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手里那本厚重的书,又抬头看看诸葛明理。
她正小口地咬了一口红薯,热气氤氲了她的镜片,但她的眼神却透过模糊的镜片,清晰地传递出一种……邀请?
“……冗余假设?”孟小屿下意识地重复。
“嗯,”诸葛明理点点头,咽下嘴里的红薯,声音清晰了一些,“它增加了推导的复杂性,但对最终结论没有实质影响。你可以试着用反证法,从结论逆推必要条件,就能发现那个假设是多余的。” 她说完,又低下头,专注地对付手里的红薯。
孟小屿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本沉甸甸的数学书,看着牢房里那个在如此境地依然能专注于逻辑和推导的女学生,看着她被热气模糊的眼镜后面专注平静的侧脸,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被她的冷静和纯粹所震撼的感觉。
在逸先生阴晴不定的猜忌、司令部无处不在的压抑、以及他自己前途未卜的迷茫中,眼前这个身陷囹圄的女孩,却能在啃着一个烤红薯的间隙,精准地指出一本深奥数学着作中一个可以优化的推导步骤。
她的世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由逻辑和理性构筑的屏障保护着。
孟小屿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酸胀和……向往。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封面。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回去看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再跟你讨论。”
诸葛明理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她没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然后,她又低下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个温热的烤红薯。
孟小屿没有立刻离开,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诸葛明理吃完最后一口红薯,看着她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嘴角,看着她重新抱起膝盖,将那本厚厚的数学书小心翼翼地放在身侧,然后……拿起一小块烧焦的木炭,开始在相对干净的石板地面上写写画画起来。
她画得很专注,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坚韧。孟小屿看不清她具体在画什么,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属于她的、严谨而自洽的世界。
一种冲动涌上心头,他忽然很想看清她在画什么,很想走进那个被她用炭笔和公式构筑的世界里看一看。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身影一眼,转身离开了阴暗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牢区回荡,渐渐远去。他的背影,似乎比来时少了几分副官的僵硬。
司令部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逸先生烦躁地踱着步,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下午对孟小屿的试探,并未打消他心中的疑虑,反而像根刺一样扎得更深。
“孟副官,”逸先生停下脚步,声音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