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冷,声寂寂。树上叶已落尽,鸟雀也散尽,便是那平日最叫人闲厌的乌黑通体的鸦儿也早不见了踪影,不知飞去了何方——或许是因为它本身的颜色而使之无端隐没在了夜空之中罢,可它若在,怎的却又不再开声唱它那猫狗听了都要心生烦恶的“歌儿”
了呢?当真太静,静得快要听到静的声音。如此衰景,就是一个心境极佳之人见了也要无端为之有些高兴不起来,更何况是个本就心存愁苦的人呢?心念此情身处此景,当真徒添凄清怅惘之感。云枫负手垂立,举头望月。月已下弦,而且残缺得只剩了其细的一牙,瞧来竟好象突来一阵疾风便可将之吹断掉一般,而且似乎是由于天空满布浓云——黑夜间尚不能见得真切——那月总是忽明忽晦的,兀自在天上挣扎良顷,终于完全隐没了去,再难寻见纤毫。至于星,就更加休想见到一小颗了。没了那条可怜的月来照亮,四周自更显得漆黑,两尺之外已难辨物。云枫仰着头望瞧了那一黑如墨、一黑到底的绝无点滴杂色的夜空许久,这才终因耐不得脖颈的酸痛而缓缓将头垂下,不禁轻发一叹,面朝东北方(武昌方向),和着一个悲调低低吟诵道:“无言寒夜低抽,醉清秋。寂静长天一墨,月光收。泪难断,情难散,更心愁。遥望伊人独自泣黄楼。”
一词吟罢,忍不得又自落了几滴眼泪,叹道:“婷妹,我现在想你得紧,你可也是在想我罢?啊,你是一定会念着我的。你我分别许日,竟似已过去十数年了,当真熬煞人也!”
忽而听得步声细碎,渐近时更听有人笑道:“啊哈,二哥又在自个儿吟诗啦!”
随着那声音,人形也渐能得辨,入眼处,正是苏琴,其身旁另有一人,略比之高长精壮,一袭劲装短打,却是海云天。云枫见得,慌忙收了目中泪水,揩了揩眼,展颜道:“噫,大哥、三弟,你们怎的来了?”
海云天笑道:“酒醒了,出来走走。”
苏琴接道:“方一出来就听见悠悠的诵词声,料定是你,哈哈,咱们便来看看。不过,你那词做得可是有些过悲了哟!”
云枫听说自己方才的一番怅惘又叫三弟给撞见了,不禁面上一热,苦笑道:“三弟见笑了。”
苏琴却只关切道:“怎么,二哥又在思念娉婷嫂嫂了?”
云枫轻叹,并不直接回答,只说道:“啊,每次都给你撞见,真不知是否天意?”
说完又苦苦一笑。苏琴反而抚掌大笑:“哈哈哈,怕是这次撞见的还不只我和大哥哩!”
说着见他转面朝一方黑暗中轻叫道:“四弟,出来罢!”
云枫稍有一怔,转目看时,那面又自打暗处行出两条人影,左面一个看不清衣着,但依稀是个少年男子,右边一个长裙曳地袅娜款摆,却是个女子。待那二人略近一些,云枫方才见清,左边的乃是童未泯,而其右首傍着的那女子不是别个,竟是苏小妹。未泯与苏菡双双来至跟前,各自含笑向每人招呼一回,之后,未泯又朝苏琴乐道:“哎呀,散葛(三哥),你耳朵怪豪死(挺好使)的呀,俺那么仔细着,逗(都)让你挺捉咧(听见了)!”
苏琴道:“我哪是听见你了,我是听见了这丫头的动静(指指苏菡),又觉出她身边还有一人,刚好忆起我与大哥临出来时除了二哥,惟独没见了你,这才放胆一猜,哈哈哈,不想竟真个是你!”
说罢即又转目看向妹妹,神秘一笑。未泯、苏菡二人只觉得好不尴尬,都待要辩解两句,却又都无从开口,只得彼此一顾,各自垂首默立。这边云枫因见忽然间到来这许多人,不禁更觉大窘,哭笑不得地环扫一回几人,将足跟一顿,叹道:“你们呀,今日可算见了我笑话了。啊,好在都是结拜兄弟,见也就见罢。”
苏小妹“噗嗤”
笑道:“那我可不是呀!”
苏琴存心要羞骚妹妹一番,以报那回被她迫得穿了女儿装的“大仇”
当下抢道:“你算什么,那可要等以后再仔细着说了。”
说时竟又有意无意地拿眼角瞟了下未泯。苏小妹哪有不省得的道理,登时羞得小脸通红——只是夜深难辨,不然当算是一副美景——娇嗔一声:“哥,你说什么呐!”
娇躯一拧,再不敢正面向人。而一边的童未泯也被惹得颇显为难,连发数声干笑,却不知作何应答。——原来,自那次在如意楼苏小妹因未泯“窥探”
一事向他大哭特闹一回之后,明眼人应当都能瞧出,虽苏小妹口上不说,但委实已是对未泯动了感情,否则她又怎会那般气愤于未泯其时的“卑贱”
之举?再说,除了未泯,云枫等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