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距离武昌本也不算太远,又加之云枫因心悬爱侣而焦急难耐,只催着兄弟们赶路,各人跨下马儿也都是上好良驹,一路上又没另起波澜,遂此不过才六七日光景便已到来武昌。几人打量着离季清臣的约期可能还要有个三两日,这也就不再着紧,先自寻了家客店安顿下来。这武昌时下倒也并非如同上次云枫所来那般处处戒备森严,通行起来已很便宜,除了入来时的城关处,很少再见有往来官兵。云枫一忽也想起了上回到来时的情景,就寻着落雁相问。落雁笑笑,便将原委道出。听后,云枫也是作一苦笑。原来那日武昌上下戒严不为别个,只因有人传说在此间遇见了一名自称是曾经建文帝的流浪僧人。那僧行走路上倨傲无比,遇到大小官员的轿马均不避让,打尖住店也从不付账,更还时常强行寻人化缘,不服气者他便出手殴打,并还满口胡言乱语道:“待朕他日夺回帝位,莫说只吃你几个破饼、几口腥汤,便是拿了你家千百两的银钱也都能十倍还上!”
一时间各人不知是真是假,只都不敢招惹,就连官府人员也都不大有胆敢冒然前来捉拿此僧,只不断撰折奏禀上级,但上级官员们却也都心下含糊,断定不得真伪,仍自不敢轻易插手查办——毕竟,除了在京为官或三品以上的大员外,地方官员能得见圣面者实在太少,再因建文帝这皇帝当得本就时日不多,登基以后也没怎么出外访查过民情,识得他面相的人更加没有几个。如此一来,此事渐而竟闹将了开来,一时不单是在武昌,就是左近一些大小城镇上也时有自称建文帝者出现,这干人或僧或道,总都是以化外之人形状面世。终于,消息传去了宫中朱棣耳中,其人心下不禁安自打鼓,想道:这干和尚道士中怕不会真有哪个是炆儿罢。——他盘算着此间一事宁信其有莫信其无,宁肯抓错不叫放过!当下便即着令各级地方官员动手拿人,只说那些人俱是冒充混世的骗子,断乎不能轻饶,而且抓到了不许私自处决,一尽都要解上京城。此一举动,明眼人其实都已多少能够看出,虽他朱棣口上说那些和尚道士是骗子,但其心内还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他实在是恐怕这其中会有哪个便真的是当年下落不明的建文帝。却说那刘方公子,偏巧那时他正与落雁为伴于武昌左近游览玩耍。朱棣得知以后,认为刘方曾经算是与建文帝亲近过的人物,想二人从小常玩耍一处,对于建文帝,刘方可能要比别个更加熟悉,甚至要胜过自己这个亲叔叔,料来即便是建文帝改容易貌,也不好逃过他刘方之眼。当下朱棣便降旨着令刘方为钦差大臣,就地彻查“伪冒建文帝”
一案。刘方听闻此事之后,心内却着实一凛,只怕其中或真有建文帝存在,——他可是清楚知晓建文帝当年确实是从了三丰真人的,并还化名楚云枫,只是于他是否在后来真个为了道士却也拿捏不准了。本来以刘方的心思,他委实不想包揽此任,毕竟当年营救建文帝他也有份,如何能再亲手将之捉拿回来?这岂不是违背了信义!但是,那边皇上的御令则更是不能违逆的,这“活儿”
可说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总归不办是不行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任务虽是受了,但完成得好与不好,可又另当别论了。刘方盘算暗自一回,觉得不管那些僧道是真是假,既然曾经已经救了建文帝一遭,那不如一救到底。当下,只随便绘画了一副人像,说那便是建文帝的模样,拿给下面人相传摹制,要他们依照此像寻人。——确实说来,那副画像上的人物实在是个“大众相”
街上十人倒有五六人与其相仿,而建文帝本人却是比之气宇轩昂英俊端正许多了。刘方此举,全在随便拿上几人交差复命。不过他也还是考虑得颇为周全,恐怕这么还不保险,不怕一万但怕万一,说不好还会叫别人逮着了建文帝的真身。于是,刘方便命令手下,举凡抓到“嫌犯”
不可直接收押,必要先提来与他查看,这样,若是其中真有建文帝在,他也好伺机将之放脱走人,不至被押解京城为朱棣所戮。刚好那日刘方与落雁正在行吟阁上等待手下人“捉拿”
建文帝回来,怎想竟无巧不巧地碰上了真的,一见之下,心内真是又惊又喜——惊,是因为万没想到现现而今满世界搜查的人物竟会无端自个撞将上来;喜的则是见到云枫并未被抓,而且也并非是僧道打扮,料定那一干人尽乃假冒者也,如此使得他以后行事则更可放手大干起来,总之是怎么抓也都不必提心会抓到真的了。不过,刘方到底还是富家公子脾性,并非真个侠义之士,做事并不考虑许多,他只一心想保建文帝一个人的周全,于其他那些假冒者的生死,便即不多理会了。遂此一事,也无端造成了不少冤案,朱棣委实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