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
有时候,让人活着,比处死他更加残忍。
苦役营的夜晚格外喧嚣,偶有一声低沈的哀号从某个角落传来,与喝酒猜拳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给萧瑟的秋风增添一些乐趣。
猪圈内,污浊的空气弥漫,恶臭充斥每一个角落。
月光透过木棚的隙缝洒下一点冷光,却照不亮慕霁辰模糊的面容。
他蜷缩在湿冷的泥泞中,破布裹不住身上的瘀痕与血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烂的气息,那味道已经习惯了。
一只瘦弱的老鼠从角落里窜出,在他的脚边停顿片刻,又消失在阴影中。
慕霁辰睁开眼睛,目光毫无波动,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的手轻轻擡起,却不知道该抚慰哪一处伤痛,随即又无力地垂落,砸进黏腻的泥土中。
全身的疼痛如同烈火灼烧般蔓延,骨头仿佛嵌进了刀刃,稍微挪动都会让痛楚直冲天灵。
死不掉,晕不了,睡不着。
嘀嗒——嘀嗒——
耳边传来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单调,冰冷。
慕霁辰盯着棚顶那一小块湿润的木板。
眼睛看不清,听力却格外灵敏。
水滴从裂缝中渗出,坠落在地,溅起细微的声响。
他默默数着水滴,一,二,三……
他不知道自己数到了多少,沈迷在水滴声中,好过惦记着痛苦。
迷迷糊糊间,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黑暗像潮水般将他吞噬,直到天明。
这些日子里,外界的消息时不时通过狱卒,或者外出做完苦力的罪奴们传到他耳中。
这天一早,他们谈起宫里的事。
“听说了吗?皇后死了。”
“真的假的?皇后挺年轻的吧,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听说是为了救二皇子,她违反圣旨擅自离宫,事发后被禁冷宫了。”
“对!说是被赐了毒酒,死得挺惨的。”
“不是说皇帝皇后伉俪情深吗?真赐死呀?”
“那可不!最是无情帝王家嘛!”
这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砸在慕霁辰的心头。
原本靠在稻草上的身体骤然僵直,目光死死盯着那些正在交谈的罪奴。
慕霁辰的脑中却浮现出种种片断。
母后一向谨慎,从不会做出什么轻率的事情。
擅自离宫?行事败露?
他闭上双眼,像是在剖析那些细碎的记忆,母后离奇的死因,三弟恶毒的手段,逐渐在他脑海中拼成了真相。
“母后是为了救我才……然后被三弟……”
慕霁辰的喉咙里像堵着一块石头,双拳紧握,指甲刺进掌心却毫无知觉。
“母后啊……”
他低声抽泣,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泪水无声地滑落,将脸上的污垢冲出一道道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他哽咽着,声音被压抑在喉间,狠狠咬住嘴唇,鲜血渗出,滴落在地上。
第二天,更多的传闻钻进慕霁辰的耳朵。
“听说了吗?皇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那有什么?早就是三殿下掌权了,皇上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对啊,现在什么都是三殿下说了算。这不,连那些老顽固都不敢吱声了。”
这些话语像一把把尖刀扎进慕霁辰的心口。
慕弋光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世上哪有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的人?
慕霁辰的目光渐渐涣散,无端地回想起玄甲卫闯入庄园时的场景。
他完全可以反抗,拔剑迎敌,直入帝宫,当面向父王解释。
可是他没有。
他以为,天道昌明,不容枉法,不必用剑拔弩张的方式证明本就清白的自己。
他更不愿对抗那份至高无上的权威,那是对他寄予厚望的父王。
可是现在呢?
慕霁辰苦笑了一声,捡起一小块泥土,将其攥在手中,泥水顺着指缝滑落。
“假如,我没有那么‘完美’,是不是就不会被期望束缚?”他含糊地低声喃喃,满是懊悔,“我只要拔出剑来,谁又能这般凌辱我?”
就在慕霁辰还未从痛苦中缓过来时,更残酷的折磨接踵而至。
为了讨好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