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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门半掩,陈旧的木板斑驳脱落,铰链锈迹斑斑,轻轻一推便嘎吱作响。
小哑巴推开庙门,将慕霁辰安置在供桌前的空地上,然后出去确认四周无人后,转身关上庙门,才稍稍松了口气。
庙内陈腐破旧,供桌上的佛像被时间剥蚀得只剩残破轮廓。
石佛仅存半边脑袋,一只眼低垂,冷眼俯瞰人世间的苦难。
香炉倾倒,灰烬散落一地,几根香木孤零零地倚在佛像脚边,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小哑巴在庙内四处翻找,找来一块满是破洞的幡布和几个蒲团,还有一个缺了口的铁锅。
小哑巴忙忙碌碌,庙内渐渐有了活气。
慕霁辰瞅着火光中晃来晃去的人影,再次开口,“你,是,谁?”
小哑巴还是摇头。
“谁,派,你,来?”
小哑巴摇头加摆手,连连否认。
“你,认,识,我?”
慕霁辰已经把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想了许多次了。
如果这个少年认识自己,为什么过了整整一年才出现在苦役营?
离开苦役营的过程,虽有惊,却无险,其实并不算难。偏偏,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所以,慕霁辰早就认清了这一点:整个天启国,没有人记得苦役营里还有一个名叫慕云的二皇子。
可是,如果这个少年不认识自己,那……问题就更多了。
小哑巴搅拌着铁锅中的粥,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慕霁辰只好换个问题,“你,不,怕?”
小哑巴像是回过神来,先是用力地点点头,又急忙忙地摇头,眼见着泪珠子争先恐后地往外蹦,消瘦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唉!
慕霁辰只想扶额:又没把你怎么样呀,咋就又哭了呢?
这孩子,难道是用水浇大的,眼泪说来就来?
小哑巴无声抽泣,一手抹着泪,一手搅着粥。
慕霁辰不想放过他,攒了一口气,多问了几个字:“你,打,算,带,我,去,哪?”
小哑巴眉毛鼻子皱成一团,显然犯了难。
想了一会儿,他朝着佛像指了指。
慕霁辰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问不出更多的答案了。
喝了几口粥,慕霁辰没了力气,瘫在地上。
他突然想起来:自昨晚离开苦役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没有吃“续命断魂丹”,也没有抹乱七八糟的膏药。
离开那些吊着他一□□气的东西,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小哑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几个不同颜色的锦囊。
慕霁辰认得锦囊上的穗子,心头一阵抽痛。
“温,道?”
小哑巴一个劲地摇头,把油布包放下,开始比划。
原来,是他从温子庸那里偷来的。
慕霁辰意识到,这个少年一定看过温子庸是怎么给自己用药的。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些药有多“毒”。
小哑巴比划完,在一众锦囊里面挑出一个红色的,从中取出一颗黑乎乎的丹药
续命断魂丹。
慕霁辰想推开,却没有气力擡手,只能嘟囔着:“不,要……”
小哑巴一听,泪水嗖嗖嗖地往下掉。
慕霁辰欲哭无泪啊!
这续命的丹药吞下肚,如同剥皮脱骨,生不如死。
还以为离开了苦役营,就没人再折磨自己了,偏生这小孩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原来,天真无邪也能害人呐!
慕霁辰暗暗念叨着,却终究是看不得有人梨花带雨,特别是这双眸子被泪水泡着,都看不到星光了。
罢罢罢!
慕霁辰对自己妥协,吃药就吃药呗,至少,没有凌辱和鞭打。
丹药入腹,熟悉的痛苦如潮汐袭来。
小哑巴不知内情,手脚麻利地褪了裹在慕霁辰身上的衣裤——如果破烂布条也算衣服。
慕霁辰紧闭双眼,犹自在苦海中煎熬,全然不晓小哑巴给他擦洗身子,涂抹各种去腐消炎的膏药,而后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层包起来。
最后,小哑巴变戏法似的取出金光闪闪的一物。
天蚕金甲衣。
据传,此乃天启国的国宝,轻如蝉翼,柔似纱罗,刀剑不入,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