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领了突将营回,瓜州丶肃州丶沙洲三地连同北行营半数都在他掌握中,魏子群不由心潮澎湃。只成都城内妻儿家人几十口,魏子群心神一冷,捏了拳头终又狠下心来。
他见唐灼在营内深思不语便告了退出,外有一清秀兵士在向内张望,只脸上亦是一道浅疤,正是唐却。唐却见魏子群眼神灼明望着自己,忙低头行礼。再看里面唐灼正垂头,手里剑柄都似捏握不住耷在地上。唐却见过冷面狠语的唐灼,纵横战场的唐灼,矢雨来袭亦面不改色的唐灼,面对公主柔意暖语的唐灼,却没见过唐灼这般失心丧气。
屋内狼藉一地,唐却踩着满地黄沙走近唐灼,听得将军冰淡淡道,“唐却,不消几日,三城军营便会都知了,唐灼是个女子。”唐灼擡眼看了唐却一眼,忽无奈笑了,“替我拿了酒囊来。”唐却似还没领会唐灼的话,女子?她心头晕眩,又楞楞望着唐灼,忆起将军方才话中有“酒囊”二字,忙去取了酒囊递上。唐灼往口中灌了大口烈酒,以手背刮了嘴角,见唐灼依旧未曾醒悟的样子,也不理会,继续道,“知我为何见你第一面时对你瞧得上么?因为你这身绝烈狠气便是大多男子也比不得的。”又一口烈酒入肚,唐灼招手示意唐却也坐于地上,“虽你误我瓜州突袭大事,那时我实是想杀了你。凝雪代你求情我便留了你性命。”唐灼侧头凝眉,“驱乌蛮那战你年岁比我初上战场还小些。却杀了七人。比我多。”唐灼又连连饮下几大口,辛气入喉逸出鼻腔,她咳了几声,“你当入了沙场就能替自己性命做主。我带你来便是瞧瞧你,真做得几分主。女子即便到了战场,也处处难逃掣肘幽笼。你知道为何?”
唐却终在心里确信唐灼是个女子,那将军和公主她们?唐却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听得唐灼这般问,她心头暗恨浮出,“因为女子如同这城池江山一般,都是可换可取可用的物什罢了。”
“不错。”唐灼扔了酒囊,眼神似要看穿唐却内里,“即便这般,你还愿意留在这里?”
唐却呆住,她努力回顾将军的每一句话,想起那日城头将军说“恨不敢明白恨,爱不敢明白爱”,至方才似乎有了缘由。她捏了手里刀柄,“唐却还愿留下。唐却入军,一为自由身,二为,为将军。”唐灼轻轻笑了,唐却这才仔细瞧着阎罗面女将军,虽面色黝黑,疤迹过眼,却难掩眼角桃色,若,若换了身女儿装再白透些,也是极好看的。只将军是女子,唐却又紧了刀柄,心头那初绽情丝似能听见断裂声,她低下头,“将军是女子,唐却亦是。将军于唐却有知遇之恩,女子如何不得沙场快意?如何不得替己命做主?”
唐灼点了点头,“我十九岁才明白的道理,你这般年纪就懂了。可惜我白白费了几年光阴。”她解下腰间符牌递与唐却,“我嘱你一事,此事若成,你便能成军中女将。”唐却强抑着双手颤抖接过符牌。唐灼吩咐毕了,唐却心跳急剧,唐灼露齿一笑,眼里早不覆方才失落,“不敢?”
唐却咬了牙,将符牌揣入怀里,“敢。”她双眼早不覆当初稚嫩,如今也是初沾了绝烈气息。
次日唐灼招了三城突将集结肃州,黄日烈风下,突将营旗被吹得脆响,唐灼步上点将台,见突将营中多人不敢直视她,唯独唐策目不斜视,眼神炙直地随着唐灼。唐灼在台上踱了几步,眼神利锐扫过突将营众人,“我知这两日营里盛传,言,唐灼乃女子。”话音落下,众人噪然。
唐灼擡手示意众人噤声,“尔等这几年由流民入突将,随我唐灼驱乌蛮丶平城头,死伤多少唐灼心头明了。唐灼曾有言,尔等乱世取富贵时,富贵不随唐灼,也可随他人取。如想与家人团聚屯田,回了成都去唐灼府上领了遣散银子。”此话说了,台下又是窃窃私语。
“将军,弟兄们就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是不是女子?”其中一个千户壮着胆子上前红着眼问道。
“是。”唐灼微微笑了,台下哗然,甚至有人狠狠吐了唾沫在地。忽然城头号角声起,乃是急结军士的信号。魏子群急步来到点将台,道,“吴王急遣四万军士强攻肃州。将军,还是先行上路,此处有我等。”
唐灼目色倏冷,“魏将军,肃州三城乃突将营所下。眼下驱了我等上路,若路有伏兵我等岂不自送虎腹?”魏子群冷笑道,“突将营为女子所领,怎能上战?”
话音落下,惹得突将营已经愤火崩出,唐策更是大声道,“肃州乃我突将血肉换来,将军百战乌蛮定南疆,我等皆筚路蓝缕踏尸填壑,好不容易挣下今日基业,尔等今日散了,若入了北行营亦是教他轻看?不若随了将军到底!”台下一时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