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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加抹地后,楚暮已累得直打呵欠,打算第二日才拆开那盒礼物。可是弟妹兴奋地捧着礼物,争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年幼的弟弟禁不得被妹妹气,大吵大闹,硬是要楚暮拆礼物。楚暮重重叹一口气,两条手臂被弟妹一人一边地扯着摇着,生起欲呕的感觉,才说 :「好啦好啦,我拆就是了。」
他小声咕哝 :「不过是一盒朱古力,这格局……大不了就是一盒饼……」
撕开表层尚有沙粒触感的浅绿色花纸,见到花纸底下一片银白色,楚暮不动声息地想,哪一只牌子的食物是白色盒子的 再剥开一大半张花纸,中间有一块压成扁梯形的黑色,这时妹妹紧握着楚暮的衣袖,用力晃了一下,双眼瞪大若铜铃,眼球也几乎要掉出来。
楚暮屏住气,极其缓慢地拆开馀下的花纸,一只白色纸盒便放在兄弟妹三人面前的矮饭桌上,在盒的侧边位中央的地方,写着一个黑色字体的英文字 :
ipad
「这是那个ipad吗」
「我怎知是哪个ipad。」楚暮呆若木鸡,重覆妹妹的问题。
「ipad 就是那个用手指在上面不断地扫,就会有很多新画面出来的那个 还可以用来打机跟拍照!」弟弟一把扑上去揽着这白盒子,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他不知道ipad的价值,因而一看见这件新奇的玩意便开心。
已通人事的妹妹看了楚暮一眼,细声问 :「你那个朋友不是多年没联络的吗」
「……是的。」
「一部ipad可不便宜。」
「……是的。」
「你那朋友再有钱,也不至于要送ipad。」
「……是的。」
一部ipad犹如一帖兴奋剂,使原来疲累到上下眼睑合在一起的楚暮也精神百倍。他把ipad放在远远的书桌,纵使将之摒弃出自己的视线以外,然而一想起那个无情冷硬的白色盒子,就不禁一阵心焦,在床上辗转反侧,结果眼光还是飘到桌上那大冰块似的盒子。
刚才弟弟闹着要楚暮拆开那盒ipad,可是楚暮一见到面色凝重的家人,还是拆不下手。父母大惑不解,妹妹皱眉问楚暮要送什么东西回礼。楚暮摇摇头说 :「我只送了秦招一封手写的信。」
「都写了什么」
楚暮没有回答。
这只白盒子白得一尘不染。新得几乎是神圣的,仿佛一不小心在上头用铅笔划了一下后,也要立即取来橡皮擦,仔细擦去那污秽的笔迹。甚至于将之放上书桌之前,还得神经兮兮地拿抹布抹乾净桌面,以防桌上有什么脏东西附在这只白纸盒上。它是一枚不会真的爆发的炸弹,硬是顶在楚暮心头,使他行不安丶坐不下,不时要转头察看那只盒子是否洁净如初 会否有别的人觊觎这盒子
楚暮拿起一管油性黑色水笔,告诉自己要在这一只属于自己的盒子上画下一个标记,他知道自己只要下得了手,这只盒子以及里面的物件就会真正属于他。原理等同一只狗在一间房的四个角落撒尿,这房间就成了它的地盘。可是,在笔头触及白纸盒的表面之前,台灯那柔和淡橘的光投在纸盒上,或许本已带有极轻量闪粉的白纸盒看来竟如夕阳下的海洋般,金光粼粼,一种圣洁的光华使他手震,黑色粗笔险些真的画到盒上,可他敏捷地递起手,保住纸盒的贞洁,一背子热出汗来,虚喘一口气。
他是一个成年人,知道这只白纸盒不是普通的白纸盒 ; 这部ipad薄饼一样却能转出比万花筒还丰富的影像来,它也并不只是一件孩子可用的小玩意。若这东西是他出于欲望,用几个月的时间储钱,上网比较过各类model后才下定决心要去买,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拆开这纸盒,拥紧这部冰冷的电子机器,用体热温暖它。
但因为这只盒子是apple出品,注定它不可能是一只随随便便的白色盒子。楚暮不知道盒子里的间隔如何,却不敢擅自打开这一个仿佛有生命力丶这个仿佛他的生命所无法悦纳的盒子……
他心虚。
面对这只几千元的纸盒,他因思及昨晚自己写下的那封信而自卑。无论写几多封信,无论他单方面诉说感情有多炽烈,结果只是他无法掷出几千元去买这样的一种白盒子回来。面对金钱,人往往无力,便要生起一种憎恨金钱的想法,催眠自己 : 物质是低等的,人人只要手里有个钱都能买回来。事实上,自己手里却永远没有那个钱——钱,看似简单,去工作就有钱了,问题在于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