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语气放缓,先前的凛冽寒意消散不少,如同风雪稍歇,露出些许天光,“登基称帝,乃是国之大事,确需昭告天地,祭告宗庙,以正名分,以安人心。”
他环顾殿内,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容,缓缓道:“朕亦会遵循礼制,广纳贤言,以德服人,以仁治国,绝不会辜负天下臣民之期望。”
声音沉稳,掷地有声,落在众人耳中,似有千钧之重。
殿内群臣,先前被无名剑锋芒所慑,此刻又闻萧景珩此言,心中复杂难言。
有人面露愧色,似为方才的反对之声感到不安;有人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局势并未走向不可挽回之地;亦有人心思各异,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陆敬安立于群臣之前,苍老的面容上,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再次躬身,声音沉缓:“殿下圣明。”
群臣见状,纷纷再次拜倒,齐声高呼:“殿下圣明!”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震荡着钦天监残破的正殿,仿佛要将这连日来的压抑与不安一扫而空。
萧景珩抬手虚扶,示意众人起身。
殿内群臣缓缓起身,各自归位,只是殿内气氛,已然与先前截然不同。
先前的剑拔弩张,此刻已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平衡,一种在强权与妥协之间达成的脆弱默契。
“国师。”萧景珩目光转向一旁的国师,“祭天告庙之事,便由钦天监操办,务必周全妥当,不可有丝毫疏漏。”
国师拂尘轻摆,躬身应道:“老道遵旨。”
萧景珩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陆敬安身上,语气沉缓:“陆相,登基大典在即,朝中百废待兴,诸多事宜,还需陆相多多费心。”
陆敬安上前一步,拱手道:“老臣必当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萧景珩点了点头,未再多言。他心中清楚,陆敬安的妥协,并非真心归顺,而是一种权宜之计。
这位老谋深算的首辅,仍在试探,仍在观望,他与自己之间,仍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这已足够,眼下最紧要之事,是尽快稳定朝局,安抚民心,登基称帝,乃是势在必行。
至于陆敬安,以及朝堂之上其他各方势力的心思,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料理。
“早朝议事,暂且至此。”萧景珩起身,目光扫过殿内群臣,语气平静而威严,“诸位爱卿,各司其职,不得懈怠。皇城重建,赈济灾民,巫神教余孽清剿,皆是刻不容缓之事。望诸位戮力同心,共渡难关。”
“臣等遵旨!”群臣再次拜倒,齐声应道。
萧景珩未再多言,转身步出正殿。殿外风雪依旧,天地间一片苍茫。
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股坚毅之色。
登基称帝,仅仅只是开始。他要走的路,还很长,要面对的挑战,还很多。巫神教的威胁,朝堂的暗流涌动,大周的千疮百孔,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肩上。
但他别无选择,亦无所畏惧。为了林婉儿,为了皇城百姓,为了这摇摇欲坠的大周江山,他必须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就在萧景珩即将迈出钦天监正殿之时,身后忽然传来陆敬安的声音,苍老而沉缓,却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意味。
“殿下,且慢。”
萧景珩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陆敬安身上,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探寻。
陆敬安缓步上前,走到萧景珩面前,苍老的面容上,神色肃穆,语气沉缓:“老臣有一言,还望殿下能够听取。”
萧景珩微微颔首,示意陆敬安但说无妨。
陆敬安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萧景珩,一字一句道:“殿下欲登基称帝,老臣等人,虽迫于时势,不得不拥立殿下。然则,国之根本,在于民心。殿下若能以仁德治国,爱民如子,则天下幸甚,大周幸甚。”
说到此处,陆敬安语气微顿,目光愈发深邃,仿佛要看穿萧景珩的内心深处,“但,若殿下登基之后,倒行逆施,暴虐无道,致使民怨沸腾,天怒人怨,又当如何?”
殿内气氛,瞬间再次凝固。
群臣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目光在萧景珩与陆敬安之间来回游移,心中忐忑不安。
陆敬安此言,看似平淡,实则蕴含深意,乃是对萧景珩的试探,亦是对他的警告。
他虽已同意拥立萧景珩登基,但心中仍存疑虑,仍不放心将大周的江山,托付给这位手段强硬,城府莫测的七皇子。
萧景珩静静地看着陆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