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偏殿,烛火摇曳,光影昏沉。
殿内堆砌如山的粮秣物资,在火光映照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更显寂静无声。
萧景珩负手立于殿中,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唯有眼底深处,似有寒潭幽深,波澜不惊,却暗藏汹涌。
暗卫无声而至,单膝跪地,声线沉稳,禀报道:“殿下,查探已毕。”
萧景珩微微颔首,目光依旧落在那些粮袋之上,似在沉思,又似在等待。
“果如殿下所料,户部主事张程度,确与城中粮商李家、王家暗通款曲,偷梁换柱,克扣赈灾粮。”暗卫顿了顿,继续道,“然...”
“然如何?”萧景珩终于开口,声线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然属下追查其背后之人,线索至中书舍人陆谦处,便戛然而止。”暗卫语气凝重,“所有指向陆谦大人的证据,皆被抹去,痕迹全无,似有高人出手,将一切布置得滴水不漏。”
萧景珩眉梢微挑,眼底幽光一闪,似有寒星乍现,转瞬即逝。
中书舍人陆谦?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意味深长。
中书省乃是朝廷中枢,掌管诏令文书,权力极大,中书舍人虽官阶不高,却也位近权柄,能接触到朝廷诸多机密。
更何况,陆谦此人,素来以清廉刚正闻名,在朝中颇有声望,若真是他,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证据全无?”萧景珩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只是平静之下,却似有暗流涌动,“如何个全无法?”
“属下已尽力追溯,然凡是涉及陆谦大人之处,皆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暗卫沉声道,“无论是账册往来,还是书信函件,亦或是人证口供,皆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痕迹。对方手段之高明,心思之缜密,实属罕见。”
萧景珩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暗卫身上,眼神锐利,似能洞穿人心。“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庇护陆谦,甚至,此人位高权重,足以一手遮天?”
暗卫沉默片刻,方才沉声道:“属下不敢妄言,然种种迹象表明,确有此可能。”
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更显气氛凝重。
萧景珩踱步于殿中,脚步沉稳,不疾不徐,似在思索,又似在权衡。
陆谦,若真是他,为何要冒如此风险,与粮商勾结,克扣赈灾粮?
以他的清名和地位,断然不应如此才是。除非...除非背后另有隐情,或者,他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傀儡。
“陆谦此人,你可曾细查过?”萧景珩忽而停下脚步,问道。
“属下已查。”暗卫回道,“陆谦,字公瑾,出身寒门,科举入仕,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素有清名。在朝中人缘尚可,并无结党营私之举。其府邸简朴,家无余财,与传闻相符。”
“当真如此?”萧景珩语气微沉,似有质疑。
“属下所查,皆为事实。”暗卫语气肯定,“然人心难测,表象之下,或许另有乾坤,亦未可知。”
萧景珩微微颔首,暗卫所言,确有道理。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陆谦表面清廉,或许只是伪装,实则内里早已腐朽不堪,亦未可知。
只是,若真是伪装,此人城府之深,心机之沉,倒也令人忌惮。
“此事,暂且到此为止。”萧景珩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明面上,不再追查陆谦,以免打草惊蛇。暗中,继续留意陆谦动向,以及与其往来之人,务必查清其背后是否另有他人。”
“属下遵命。”暗卫领命。
“张程度、李家、王家,这三人如何处置?”暗卫又问道。
萧景珩眼底寒光一闪,语气森冷,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张程度,克扣赈灾粮,贪赃枉法,罪无可恕,即刻拿下,交由刑部审问,务必严惩不贷!李家、王家,勾结官府,牟取暴利,为富不仁,查封粮行,没收家产,所有涉案之人,一并抓捕归案,听候发落!”
“属下遵命。”暗卫领命,身形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萧景珩目光再次落在那些粮袋之上,心中思绪翻涌。
张程度、李家、王家,不过是些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鱼,还在暗处窥伺,尚未露面。
陆谦,若真是幕后之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掩盖痕迹?他究竟在隐瞒什么?又在图谋什么?
皇城夜色,愈发深沉,寒风呼啸,呜咽之声,如鬼哭狼嚎,令人心悸。
这仅仅只是开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而他,已然身处风暴中心,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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