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
有奴仆引着皎皎进入亭中。
亭中早已备好茶点。魏序先行坐下, 见皎皎跟着坐下后,目光触及她已然冻得起了红的双手,又遣辛工去拿了暖炉来给皎皎。
奴仆无声上前, 想要为两人斟上热茶, 先给魏序斟上一杯后, 茶壶却被魏序接过。
皎皎的茶是魏序亲自倒的。
自进入亭中后,皎皎就没有看过他一眼。
白玉杯中的茶水热气腾腾,水汽袅袅而上, 氤氲了皎皎的眉眼。她握着暖炉, 盯着桌上的点心出神——这点心是她曾经和蕓娘会做的那种形状可爱的糕点。
此时此刻,那兔子形状的红豆糕正圆鼓鼓地摆放在盘中,两只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皎皎。
奴仆散去, 亭中一时只有魏序与皎皎两人, 寂静蔓延开来。
最后还是魏序先开的口。
他微微一笑,很是平静:“皎皎,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皎皎不吭声。
她心底觉得魏序厚颜无耻。
一句对不起便可以轻描淡写地略过所有么?
她娘受的苦丶荆南枝受的苦丶她受的苦, 若非他自以为是地闯入他们的生活,他们何必要经受这些?
亭中又飘来雪籽。
魏序这回没有去掸,而是任由细雪落在身上。
他偏过头去看深邃的夜空,回忆起当初:“几年前,我那同父异母的三弟欲置我于死地, 先是将我追杀至燕地,后又与燕王达成协议, 意图让我死在燕地。”
他笑,眼中却是轻蔑:“他们以为我还躲藏在燕东, 却不知道我杀了来燕东购置货物的牧原,之后更是顶着他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去了燕西, 以购置人参的名义到了祈水郡。若非后来牧家派了人来打探,燕王那蠢货还以为我仍旧在燕东呢。”
皎皎仍旧没有出声。
魏序面上的笑淡去。
他继续道:“牧家后来又私下派人来祈水郡,这事的确在我意外之外。”
顿了顿,他指尖摩挲着白玉杯的杯壁,轻声:“后来就是你所知道的一切了。那一日,燕王的军队快进城时,我其实就接到消息了。我告诉自己,我只等你一刻钟。”
“——皎皎,我没等到你。”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皎皎无动于衷。
她懒得再听他这些往事,打断他的话:“你今日大费周章找我来,若只是为了这些,那我便先行一步。”
“久别重逢,本想与你叙叙旧,没想到你一点都没有耐心。”
魏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说起来意:“明年岁首,我想你随我去宗庙祭拜。”
宗庙祭拜,这是要向昭告天下他承认了一个非血缘亲生的王姬?
皎皎起身,把暖炉放回桌上:“宗庙里面可没有一个我的祖宗。”
魏序听了这话,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似的。
“看样子你对魏地的了解并不多。”他也跟着起身,眉眼凛冽,帮皎皎扶好有些歪的斗篷帽子,含笑:“宗庙里头也不全是我的祖宗。”
这话的含义足够深。
眼见皎皎今晚第一次露出讶然的神色,魏序不紧不慢道:“皎皎,看在祈水郡的那些日子上,我且教你一个道理,你好生记着: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要活,就要不择手段地活。只有活下去,你才能得到你想到的东西,实现你想要实现的事情。”
皎皎忽问:“这是你当初扔下我,现在又派人去殷地救我回来的原因么?”
兜帽太大,映衬着她那张脸蛋更加小巧精致。她半仰头看过来,眼眸清澈干净,却比雪还凉。
魏序没有回答。
他招手让远处的辛工过来:“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及笄是姑娘家的大日子,礼物我已经备好,明日会有人领你去取。”
皎皎接过辛工递过来的伞,撑在头顶,走出亭子。
她走了十馀步,步伐越走越慢,走到最后还是停在原地。下一刻,她忽的转身跑回来,跑得兜帽掉落,斜落的雪籽掉落到睫毛上也不在意。
皎皎终是维持不住冷静的面具。
她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声音比雪籽还冰冷,质问:“你对我娘,可曾——”都问及此了,她却像是惊醒似的,莫名其妙住了嘴,沈默半晌,说了句“算了”,转头就走。
这回是真的走了。
魏序在原地驻留许久,直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