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日忙着要给皎皎做一件小袄，昨日她还高兴地与皎皎说这件小袄快要制成，可眼下她却左手拿着小袄，右手捏着针线，连针眼都快戳到左手的拇指都没发现，茫茫然地看着窗外的枯枝，姣好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忧愁之色。

皎皎与荆南枝对视一眼，两人俱是发现了不对劲。

晚膳的时候，蕓娘表现得更明显。

她显然心事重重，饭菜都没吃上几口，眉头始终微蹙。

皎皎无声叹息，晚膳后单独拉了蕓娘去房里，母女俩说起了体己话。

她去拉蕓娘的手，问：“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蕓娘倒也没想瞒着皎皎。

她反手把皎皎的手握在手心，咬了咬唇：“皎皎……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嘉广……”见皎皎楞住，她有些急：“皎皎，你舅舅派人来接我们了，他说只要我们愿意，他可以保护我们一辈子，甚至……甚至，他还可以给你赐姓。”

皎皎的心沈了沈：“姓姜？舅舅……是天子？”

见蕓娘点头，她声音低下来：“可是娘，既然舅舅是天子，我出生后，您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四处奔逃？”

皎皎茫然道：“舅舅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那时候舅舅没有保护我们？”

蕓娘的出身并不是太大的秘密，越鲥让玉年查到些许，后来在祈水郡与二公子分别之前，他也曾提点一二，因此皎皎早有猜测。

她来到定邺后，其实也曾想问问蕓娘这事，但又害怕此事触及蕓娘的伤心事，所以一直按耐住没有问出口。

现在蕓娘主动说起这事，皎皎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却有新的疑窦生了出来——姜室式微，但当年也不至于保护不了她们母女二人吧？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蕓娘宁愿孤身带着她逃命，也不肯去投奔姜王室？

听到皎皎的问话，蕓娘的眼神黯了黯。

“因为娘当初做错了事情。”她颇为爱怜地摸了摸皎皎的头，低声道：“娘这些年做了不少错事，一直有愧于你舅舅，愧于姜室……还愧对宁地的很多人。皎皎，娘是罪人，但你不是。”

果然。皎皎想，她那素未蒙面的便宜爹应该就是这被灭了国的宁国国君了。

被灭国的国君能有什么下场？

要么被囚禁，要么被杀。两个下场，哪一个都不好。

对于这位从来没有在她生命中出现过一刻的陌生人，尽管互相为血脉至亲，但皎皎还是无法升起任何感情——尤其是这位便宜爹可能还是让她娘逃命的罪魁祸首，皎皎对他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不想蕓娘陷于自责，皎皎把话题扯回来：“娘，姜天子……嗯，我说舅舅……他是怎么告诉您他的打算的？”

蕓娘道：“今日姜室使臣派奴仆悄悄把话递给我的。”

皎皎问：“您是怎么想的？”

蕓娘俏脸微寒，握紧皎皎的手：“魏王害得我们母女分离这么多年，我不想再见到他。”

皎皎也不想再见到魏序。

可是——

“娘，舅舅真的能保护我们吗？”

蕓娘惊讶：“你舅舅是天子，天底下谁都要听他号令，怎么就保护不了我们了？”

皎皎实在没法不忍住叹气，叹蕓娘的天真。

便是不去管原书中统一天下的殷鞅，只看现在这剧情已经与原书变动不少的世界，也能知道姜王室将来的衰亡是避无可避的。

还保护她们呢？能不能自身难保都是问题。

皎皎不喜欢魏序，可是她不得不承认魏序纵然心思难测，但比姜天子肯定要靠谱很多的。

何况天知道这个舅舅到底安没安好心。不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这时候接她们回去呢？

皎皎有些烦躁：定邺待得不踏实，嘉广更不能去。这一个个的，全都是存的利用人的心。

与蕓娘谈完出来后，皎皎一时之间只觉得前路不明。

知道了身世又如何，还不是浮萍一片，只能任人拿捏，别人想让她往哪飘就往哪飘。

这些日子来与蕓娘团聚的欢乐一时间又笼上阴翳，皎皎半边身子倚靠在长廊的柱子上，心情并不是很好。

魏地的雪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

皎皎不着边际地想：在这冷冰冰的地方待久了，人的心会不会也变得很硬啊？

她果然还是最喜欢祈水郡。那里的春天很暖，最坏的人也就是喊她野种的孩童了。这么好的地方，若是魏序没来该多好，她本可以和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