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
吞金死的!
皎皎骇然。她知道在某些地方, 吞金甚至是一种刑罚,专门用来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概因吞金的过程极为痛苦, 死的也不利落, 吞金之人会在死前清楚地感受到金子一点一点地划破肠胃, 却没有任何办法。
那么痛,他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皎皎不由感到头晕目眩。也许是受身体里那一半的血液影响,也许是旬宗伯表述得太身临其境, 她有片刻觉得自己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种苦痛。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死法?难不成是为了保全体面, 让自己死得不那么丑陋?
不。不是的。即便是为了体面,也不会摘了玉冠,连一件衣服都不给自己留下。
总算是知道了生父的情况, 也知道了她娘当年为什么会逃跑, 皎皎本该高兴,可心里却堵得难受,心情莫名低落。
她一方面忍不住探究那人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这样死, 一方面又忍不住笑话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认为这样一个混账死一万次都不够。旬宗伯不也说他喝酒会犯痴症,说不定那日就是犯了痴症呢?早年能犯痴掐死自己两个亲生孩子,现在自然也能犯痴杀死自己。
何必为一个死了的人耗费太多心神,知道他死了就已经足够。更何况这样一个人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是他让她和她娘流离失所,这样一个人, 与其去管他为什么这样死,还不如去多读两本书。
亭子旁种了一棵腊梅。昨夜积雪落了大半, 雪堆里便隐约露出些掉落在地的红艳艳的花瓣。
皎皎盯着这些花瓣出神许久,起身对旬宗伯道:“谢谢你今日替我解惑。”
旬宗伯不好意思道:“王姬客气了。”
了却一桩心事, 皎皎心想今日来拜一趟魏国的宗庙也算有所收获。
三人相继走出亭子。或许是方才谈论的事情过于沈重,这一路三人都开口说话,一个赛一个的沈默。
路走到半道,一名奴仆急匆匆奔来,见到三人在此,不由长吁出一口气。
皎皎见他神色紧张,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的确有要紧事。”奴仆道,“姜室的使臣忽然到来,国君已带了元星大人等人先行回宫接待使臣。晚宴自是取消,高轿也已经备好,就等王后和王姬回宫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姜室不是不久前才派使臣来过?她那位天子舅舅想要把她娘和她接回嘉广,结果算盘没打着,使臣被魏序暗里羞辱一通后赶回嘉广。
才过了多久,这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派使臣来定邺受辱?还挑在新年第一日?
不。再蠢的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皎皎猜测,嘉广那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皎皎猜得没错,近来嘉广的确是发生了大事。
奉命自嘉广出发来定邺的使臣,与上次前来传达天子心意丶请示将王后王姬等一并带回嘉广的是同一人。
说来也奇怪,分明是同一人,两次抵达定邺的精神样貌竟然天差地别。
使臣上次来定邺的时候还佝偻身躯,孤零零站在殿内,脑袋恨不得垂到地上,无论是谁说话声音稍大一些,他就开始浑身发抖,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魏国的臣子们看在眼里,内心都对他十分鄙夷,连带着对远在嘉广的天子也升不起半分敬意。
可这一次站在殿内,使臣身边依旧无人相伴,却昂首挺胸,泰然自信。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半点不见慌张,十分怡然自得地擡首微笑,先是拱手向魏序问好,又是慢悠悠朝魏序身后的元星问好,风度绝佳。
别说是魏序和元星这种聪明人,就是两人身后紧跟的几名大臣都忍不住心下一动,晓得姜室这次来者不善。
只是大家想不明白:自从他们魏人吞下宁地后,姜室哪次派的使臣来不是战战兢兢的?怎么这次敢挺直腰杆子看人了?
唯有元星在殿内站定,瞧着使臣喜形于色的模样,微微眯起眼睛,心中若有所悟。
他眼睫微垂,思量:莫非又与殷人相关?
魏序在上首坐下,问:“使臣远道而来,不知天子有何新的指示?”
不待使臣开口回答,他便径自继续道:“我与使臣丑话说在前头,若天子还是为上次的事情而来,那我的回答便还是与上次一样——王后与王姬是魏国的王后与王姬,至于太傅等人,宁地已亡,他们自然也成了我魏国的臣子。”
他话说得极其□□难听,若是上次听到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