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温暖,在墙上映出两人的影子,靠得极近。两人都没发现,都在想象着皎皎说的画面,情不自禁露出笑来。
屋里的炭火一直燃着,皎皎拍了拍热腾腾的脸颊,起身问荆南枝:“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荆南枝很少会拒绝她的提议。他看着皎皎被酒浸得水润的眼眸和粉嫩的脸颊,自然答应下来。
两人推开屋,站在回廊里吹风,不言不语,气氛却好。
荆南枝的思绪还飘荡在皎皎方才在屋内嘟嘟囔囔说的桃花源里,忽然听皎皎问起:“荆南枝,你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他恍然大悟,明白皎皎今晚的来意。垂着头想了会儿,他才有些赧然地坦诚:“皎皎,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在什么事情上都帮到你,这让我有点难过……我很害怕我将来会变成废人,会成为你的累赘。我在想,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他这样的人,自再次见面后,始终一路坚定地带她前行的人,居然也会因为恐惧莫须有的未来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暗自神伤?
不知怎的,皎皎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祈水郡的清晨,他满身水汽苍白着脸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模样。曾经那个湿漉漉问她糕点铺子缺不缺人的少年,逐渐与身边这个闷闷不乐说害怕成为她累赘的荆南枝重合起来。
皎皎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横眉竖眼道:“什么怎么办!就这么办!我活着一天,你就绝对不会成为废人!谁想废你,我和他拼了!”
皎皎生气,荆南枝倒笑了。他一笑起来,深冬凉夜的幽冷阴暗便多了几分春日将至的粲然。
他含笑问皎皎:“我若是瞎了呢?或是断了一只手一条腿呢?”
他笑意盎然,简直不像是在说些诅咒自己的话。
皎皎听得怒极,恶狠狠瞪他:“说什么瞎了残了的鬼话!便是你真的瞎了残了,我擡也会把你擡回来!你休想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荆南枝敛了笑意,认真看她:“皎皎,我答应你,我即便是在战场上瞎了残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我都会回来找你的。”
他是一言九鼎的性子,皎皎心下松了口气,笑道:“承诺不可轻许,你既然这样说,我当然信你。你不能让我失望。”
荆南枝低声道:“皎皎,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的。”
夜色清浅,明月高挂,微风把两人的话吹出一段距离。
两人身后几步路处,蕓娘失笑听了个大概,转身回屋的时候,没忍住自言自语:“这两个孩子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啊……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皎皎喝了半瓶酒,虽然她自己说自己清醒得很,甚至还想写个桃花源计划书证明下自己没醉,但荆南枝还是把她送到了蕓娘的屋子里,请蕓娘晚上多看着她点。
他显然多虑了。皎皎喝酒不失态,不闹人,安安静静地任人擦手擦脸,谁对她说话,她就对谁笑,笑得两个小梨涡深深陷下去,乖巧得很。
她一沾枕头就睡,睡得极好,什么梦都没有做,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床头压了张字条,是荆南枝留的。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皎皎,我会活下去的。”
……什么意思!
睡意顿时惊得消散,皎皎的脑袋被震得嗡嗡的响,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被蕓娘搂到怀里,她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皎皎神情恍惚,不敢置信:“……他去永宁郡了?”
“一个时辰前走的。昨夜来急报,郗庭将军生了恶疾,人没留住。”
蕓娘低低道:“寅时来的消息,卯时就要人走。说是永宁郡现在群龙无首,不能没人看着,否则会出大事。”
皎皎明白,皎皎理解。她只是很难过,为什么每次离别都是连句再见都不能说的。一时又恨自己睡得太死,居然没听到半点异动。
她脑袋还是懵的,茫茫然问:“……为什么不喊我起来?我至少可以送他一段路的。”
蕓娘叹息:“南枝让我不要惊醒你。他其实犹豫过是否要喊你起来道别,但在你床头站了一刻钟后,终究还是弯腰替你理了理被角,留下一张字条就离开了。”
拍了拍皎皎单薄的脊背,蕓娘继续道:“他要我同你说,他答应过你的话,他绝对不会食言的。”
皎皎从蕓娘的怀抱退出,拿出那张字条。
她看了会,起身披了件外衣去了荆南枝的屋子里,果然见到昨晚还剩了大半的糕点碟子已经空了——那些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