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女子一个激灵,终于有了反应一般,反手牢牢抓住叶南徽的手腕,生怕她跑掉一般,唇齿之间溢出痛苦的呻吟:“救...我,他要杀我?”
叶南徽忍住手腕上的灼痛感,耐着性子想再多问一句:“谁——”要杀你。
只是话未说完,就见眼前的女子猛地擡头,她的眼眸中闪过绝望与惊惧,还带着难以言状的悲哀,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死死看着她的身后。
叶南徽却并未随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去,相较于女子目光所及之处,她的脸更让叶南徽移不开目光——
那是一张和叶南徽一模一样的脸。
叶南徽的唇瓣微微翕动,识海之中的命书突然大亮,额间像针刺一般地痛了起来,从前被楼砚辞所杀的画面快速闪回,身子蓦然一轻,仿佛灵魂出鞘一般,最终停留在第十二次她死在楼砚辞剑下的时候。
萧索秋日,她倒在一滩血泊之中,身边是不久之前她刚刚杀死的追杀她的修士,而她气息奄奄,也将不久于人世。
而楼砚辞垂眼看着这满地死尸,他的脸上还残有着几点血点,却并没有什么多馀的神色。
一息丶两息...直到她气数将尽,彻底闭上眼之后,才听到几个似有若无的冷漠音节,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第十二次。”
他的声音麻木又冷静,还带着几分厌倦,却恍若一把重锤落在叶南徽的耳边。
他怎么会知道?楼砚辞怎么会知道?
叶南徽晕乎乎地擡头,眼前早已没了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有楼砚辞半跪在雨中,揽着自己,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化形之法已解。
眼前是叶南徽最熟悉的那张脸。
方才的一切恍若南柯一梦一般。
但叶南徽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你杀了我十二次,你记得吗?”
眼前之人的神色霎时僵住,不过瞬息,叶南徽心里便有了答案,被杀了十二次的惧意汹涌而来,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奋力挣脱开了被楼砚辞攥住的手,下意识去摸随身带着的匕首,可摸了半晌,却怎么也没摸到。
连身体里的力量也在此刻开始溃散。
死劫已至。
叶南徽眼底的惊惧警惕一点点蔓延开来。
被楼砚辞尽收眼底。
心里的绝望将楼砚辞裹挟吞没,他勉力勾唇笑了笑,试图解释:“南徽,我...”
只是刚刚开口,声音便哑了下来。他能怎么说,他该怎么说,说他并非故意,只是未认出她来?这样荒谬的缘由,他怎么说得出口。
只能将话随着血水咽下。
想伸出手拉住她,却被她一把拍开,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她打着冷颤,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带着厌恶与惧意。
她怕他,她怕见到他。
大雨倾盆,只轻轻一眨眼,眼里的水光便随着雨水落了下来。举目四望,万般皆茫然,他已经走投无路。
脚下是方才碎掉的剑刃。
他下意识握住剑刃,霎时,她的气息便乱了几分。
别怕。他想开口安慰,可言辞太轻,终归无用。
于是他举起了手中的剑刃,抵在了自己的脸上。
没事,还有办法的。
她怕什么他便毁掉什么,她怕见到他这张脸,他便毁掉这张脸。
心里涌出些许希望。
楼砚辞开了口——
“南徽,别怕我。” 他轻声哄她,声音极尽温柔,“你若害怕见到我,这张脸,我毁掉便是。”
他手只轻轻一动,血珠便顺着脸侧渗了出来,恰似海棠染血,明秀之间染上带着煞气的艳丽,血腥又妖异。
疯子。
真是个疯子。
叶南徽僵在原地,被他镇住。
偏偏楼砚辞却似不解,眸中涌上迷茫:“南徽,你还是怕吗?”
他垂眸似在苦恼,转瞬眸光一闪,脸上蔓延开甚至能称之为天真的笑意,癫狂又乖张。
随即,他朝叶南徽伸出握住剑刃碎片的血淋淋的一只手——
“那你亲自来毁掉,如何?”
“或者杀了我也可以。”
雨幕之中,他将剑刃交到叶南徽手中,闭眼仰起脖颈,言辞之间分明是在求死,但唇角蔓延而来的笑意,却似在等待爱侣落下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