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在阿芙卡面前对罗桀的能力进行了一定质疑。罗桀沈默地盯着大礼司离去的背影，他的出身并不允许他对方才那些言辞犀利的批判进行辩驳。但当阿芙卡让罗桀为他打下手甚至进入泯限使制作傀儡的杼机高塔去帮忙制作傀儡零件时，罗桀便将大礼司的用意了然于心。对阿芙卡而言，对傀儡术一知半解的庸才才是他学徒的最佳人选。傀儡师大多身材魁梧高大，单薄清瘦的罗桀看起来那么不堪一击，仿佛牵几根线他也可以成为傀儡，阿芙卡自然不会对他有过多的堤防。

他也明白了大礼司对他所说的话的含义。不要成为阿芙卡的傀儡之一。他亲眼目睹并参与了将一位同样天赋异禀的寒门傀儡师制作成阿芙卡的第三十二个傀儡的过程。罗桀记得对方未闭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感受，那是自心底弥漫起的冷意，在往后的数年中在他的脑海里下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雪。

他控制不住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去颤抖，他的懦弱在阿芙卡眼中无处遁形。但阿芙卡不知道的是，这样会刺痛灵魂的感受，给罗桀带来的不仅是恐惧，更有兴奋和颤栗。这一度导致罗桀的精神非常之恍惚，在一个难眠的夜晚罗桀走出房间，自塔楼的三层露台向下看去。

他必须克制将同僚做成傀儡的欲望。

过于杂乱的念头让他没有察觉身后逼近的危机。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推下露台，他仿佛一只没来得及生长羽翼的蝴蝶，在无风的夜色下重重摔落。他濒死前心念突然清明，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浓重的黑暗吞没了他的申诉。

阿芙卡挽救了罗桀的性命。罗桀作为人的躯体和意识已经相当残破，阿芙卡当机立断将傀儡丝埋入罗桀的躯体取代了部分筋络，红色的傀儡秘术铭文被纂刻在罗桀外露的骨头上，汲取他灵魂的力量同时在他身上各处流窜。在一整个月的昏迷和改造后罗桀重新睁开了眼，此时他的躯体有五分之一已经被傀儡丝和傀儡术占据，说话做事远远不及之前利落干脆。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和世界隔了一层膜，感官也不似从前灵敏，有时过于困倦会变得浑噩丶迟钝，比傀儡更像傀儡。他只能拄着拐杖在杼机塔中行走，在双手恢覆灵巧之后便被阿芙卡安排到地下室去制作傀儡节的丝线，难见天日。加倍的勤奋换来的只有加倍的工作，直到有一天大礼司来到杼机塔，见到罗桀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后不管颜面地训斥了阿芙卡，罗桀才有了片刻的空闲。

“为什么双腿行动这样迟缓？”大礼司扶着罗桀向塔外走。罗桀仰起头，苦笑道：“杼机塔的人心难测，大人不要过于责怪泯限使，要怪，就怪我过于天真吧。”

大礼司带着他前往傀儡节的举办地。那是直通龙族皇城的茉莉长街，街边已经陆陆续续有了傀儡相关产物的摊位和装饰的布置。罗桀扶着拐杖，沈默地看着一个傀儡摊位上旋转跳舞的傀儡：“那样的东西，并不具备杀伤力。”

“近年来日益安定，不再像早些时候总需要傀儡师去征战，自然对于杀伤力的要求低了很多。”大礼司道，“你也可以去学习演艺类的傀儡术，纵然没有泯限使那样的成就，谋生总不是问题。”

罗桀唔了一声，目光仍然紧锁在那个美丽的傀儡身上。华丽的服饰于傀儡而言是不可少的成分，但越令人着迷，就越让人觉得它诡异危险。罗桀拄着拐杖走完了整条长街，从天亮到天黑。大礼司充满耐心地陪伴在他身侧，未曾显露一丝不悦。分别前罗桀询问大礼司为何要帮助自己，大礼司只是笑了笑，说，对他而言这一切不过举手之劳，又有什么要紧。

罗桀感受到身体里的傀儡丝在颤抖，他对大礼司说，今后如果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尽管驱使。

但是。罗桀勾起手指，不远处一个飞鸟样的摆件随着他的动作翩翩飞起，我也有我的条件，大人，我不能再被关入杼机塔的地下室。

大礼司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这一代学徒中最有天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