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儿。”

门外的一声呼唤停顿了穆汝朝手中的狼毫，他搁下笔，擡起身，对着门外的年轻妇人，轻轻笑了笑：“娘亲找儿有事？”

这一声娘亲唤得轻柔柔的，那妇人微微动了动唇，交叠放在腹前的双手不由紧握了下：“做人娘亲的来看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对吗，而且朝儿，娘亲似乎很久没再和你谈过心了。”

“儿子以前不懂事惹娘伤心，所以娘一直不愿再来看儿一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怨不得娘亲。”他继续不急不缓地道，手里已经再度握上了狼毫，低头做他的画。

那白绢上画的不是他物，是个小小的人儿，春光含眉，嘴角明媚，那眼那神，娇俏可爱，与树荫之下的一个回眸，衣袂联翩，多少柔情春光流连其中。

妇人看着，微微发楞，良久才侧过脸去，状若寻常地问了句：“听下人说，朝儿你最近与慕王府的孙小姐走得很近，不知道可是这画上的小姑娘？”

那日去慕王府，也不是没见着过那小姑娘，只是隔得有些远了，虽知那有个孩子近日与朝儿走得稍嫌近了些，但容貌究竟如何她却是没有看清楚。现下仔细看了看这幅画，却觉得那孩子容貌的确秀美，可年岁却是太小。

“她是慕三爷的女儿，娘亲可是不希望儿子与她交好？”擡头见妇人一脸为难，穆汝朝忍不住笑道，“同朝为官这么些年，父亲不是一直都希望能与王府上下交好的吗。我一不得宠的庶子，能为父亲做的也就只有与慕三爷的女儿交好了。”面上的笑是那般的温柔美好，心底却是实实在在的冷然，“而且，那孩子和我很投缘。”

“朝儿，不要这样说你的父亲！”

“儿子知错。”

说完又是一阵漠然。

“朝儿，不要对娘亲这么冷漠好吗，娘亲会心疼的。”妇人欲哭无泪地握住穆汝朝的手臂。他的手一抖，动作太大，正提起的狼毫上水墨太浓，滴落在正细细描绘的女孩儿的眼角。朱砂的红，就盈盈缀在银两的眼角处。

穆汝朝擡头，目光冷然：“娘来找儿究竟有什么事，还请娘不妨直说了，儿不喜欢拐弯抹角。”五年前，当他从这具身体中清醒过来就发现，这座宅院，没有真正关心他的人，下人只是用来嘱咐的，大哥是用来尊敬的，所谓的父亲是用来远离的，而生身母亲却是用来学会冷漠的。

“那日不是传出傅老爷向那慕王府的三爷提亲想要给儿子订下娃娃亲么，你父亲他……”

“怎么，他也想学那人向慕三爷提亲，大哥的年纪似乎要比银两大上很多啊。”

“不是那孩子，是慕王府的大小姐，慕晚词。”

再度准备提笔的手顿了下。“父亲是想让大哥娶那位，慕姑娘？将军府当真是要和慕王府联姻么。”

“你大哥，如今从军多年，也立下了不少功勋，你父亲认为是时候为你大哥也为穆家订下这么一门亲事了。可是，朝儿，娘亲希望是你娶了那位慕姑娘，更何况，那位姑娘喜欢的是朝儿你不是吗。”

“娘的意思是，要儿去向父亲说明，儿与那慕家小姐郎情妾意，烦请父亲为儿提亲？”

“若是这样那最好不过，朝儿真的喜欢她吗，如果是那就……”

不等妇人开心地把话说完，穆汝朝再度打断她的话：“娘，我想你是误会了，儿对那位小姐不感任何兴趣。”他把笔随手一扔，再度扬起的笑里参杂了浓郁的厌恶，“我想今天我们不适合谈话，我一点都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题。”他从案后绕出来，走到妇人的面前，然后恭敬地做了个送客的动作，“儿累了，想要休息。”

白绢上的小人儿因为那一点朱砂色变得有那么一些的不一样，穆汝朝站着，不觉伸手想要将画绢给揉了重新开始。

“我还没看过那幅画呢。”银两突然出现在门外，裙摆处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有些脏兮兮的，眼神却尤其干净清澈。

“你什么时候来的？”之前的冷然瞬间消失无踪，穆汝朝笑了笑，走过去弯下身子抱起银两。

“你们谈话的时候。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对不起。”

他摇了摇头：“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被人听到那些谈话内容，如果是别人早该生气了。银两皱了皱眉头，思考着要不要开口问一下关于刚才的那些内容，还不等她开口，穆汝朝倒是先说话了。

“你不想问我刚才的事吗？”他抱着银两，让这孩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擡手揉了揉软软的头发。

已经习惯了往穆汝朝的院子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