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她从没想过，教坊街的那些生意居然会用扬州二十四桥来命名，明明十年前她在这一块区域晃荡游玩的时候还是胭脂味十足的什么“翠柳馆”丶“笙歌楼”……

三月的京都，寒意依旧，只是教坊街上早已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模样。鲜衣怒马容光焕发的少年在老鸨的谄媚笑容下，喜滋滋地搂着姑娘的蛮腰，吃着价格昂贵的酒水，也不知在讲那些情话。

当然了，身为女儿家，青楼的正门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银两一头冲进巷子里，摸到穆汝朝进去的那家青楼的侧门，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她，没进过青楼。

前世的时候青楼只在电视剧里见着过，那红绡飘飘的楼宇，轻歌曼舞的氛围……当然了，和谐社会嘛，有一点是绝对不会在电视这么公众的环境下播放出来的，可她现在所出的环境就不同了——

啊啊啊啊，为毛呻吟声不绝于耳！

银两很想捂着耳朵，可是……仔细观察周围下人模样的男男女女，哪个不是一脸习以为常，甚至还面无表情，她要是反应太大，不就……

想着，慢慢将已经擡到两颊两边的手放了下来，闭上眼深呼吸，然后再睁开眼。

呻吟声什么的，那都是天边的浮云~

一路镇定地走到这边——

“嗯啊……你好讨厌……”

然后是那边——

“小心肝……我快等不及了……”

还有这类的——

“你打我吧，被你打真的好舒服……”

有路过的见银两脸色变了又变，不由停下脚步询问道：“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大概是见她身上的衣布料看起来并不寻常，以为是新来的姑娘，连忙又说，“我帮你去找妈妈过来！”

“别！”银两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臂，“我只是不大习惯而已。”真的只是不大习惯，不习惯这里的……春天的气息。

“可是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对了，妈妈正在找新来的宝姑娘，姑娘就是吧！”不等银两回答，“妈妈打算让宝姑娘去兰香阁接客，我这就带姑娘过去吧。对了，宝姑娘你的这身衣服不行，我带你先去换一身！”

等……等等……

她不是什么宝姑娘啊！那个名字只会让她想到《红楼梦》里的薛宝钗！

还有，接客是什么，会不会失身？她不要啊！

“宝马晓鞴雕鞍，罗帷乍别情难。那堪春景媚，送君千万里，半妆珠翠落，露华寒。红蜡烛，青丝曲，偏能钩引泪阑干。良夜促，香尘绿，魂欲迷。檀眉半敛愁低。未别，心先咽，欲语情难说出，芳草路东西。摇袖立，春风急，樱花杨柳两凄凄。”

一进兰香阁，银两就听见了里头的琴声及女子低低缠绵，又同时带着哀怨气息的歌声。声音的确很好听，那歌词大意似乎是闺怨，听得人心底凉飕飕的。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到里屋，只隔着一道屏风，那歌声间歇间她又听到了几人的交谈，貌似还有很熟悉的声音。

“穆兄觉得怎么样，湘婷姑娘的声音好听吧，等会儿请她出来一见，穆兄你一定会觉得惊为天人，她可是这楼里最新的花魁娘子！”

“就是就是，听说才刚出来而已，至今还是处子，打算今晚*的，要不是穆兄你来，估计我们是怎么也请不出湘婷姑娘为我们轻歌一曲！”

“不必了，你们玩就好，我在旁边喝点酒就回去。”

“穆兄至今尚未娶妻，偶尔在这青楼里留恋又有何妨，再说了，就是成了亲，家里的妻子也管不了男人在外面的生活不是么？”

“*！”

里屋的对话还在继续，银两脸色一层阴郁过一层，带她来的那人有些不知所谓，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宝姑娘脸色变得这么难看，一点儿都没联想到里屋的那些话。

“宝姑娘……”

“咦，是妈妈之前说的那位宝姑娘来了吗，快快快，快进来让我们穆兄见见，穆兄既然不喜欢湘婷姑娘，那不妨看看宝姑娘合不合你的心意。”

里屋那个大嗓门的公子哥说着，绕过屏风径直走了过来。

好俗的鹅黄色！

银两没有看见那公子哥的脸，她最先看到的只有这人一身的鹅黄锦缎，这颜色其实挺招人眼的，可实在是穿的人身材不对，实在是太臃肿了。她捂脸，没有勇气去看那张极有可能长得十分悲催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