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赋回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入了夜，因为同人喝了些酒，回院子的时候只迷糊看到一个弱弱的人影。此时细眯着一双眼看不清楚，只觉得一眼望去，少女身姿轻薄，时而踱步，时而不拘小节地坐在石阶上左顾右盼，看到他走进院子立马就站了起来，笑盈盈叫道：“堂哥！”

堂哥？

倒是稀罕了。

就他记得的时间来说，这丫头倒是没好好喊过他一声堂哥吧。这是……无事献殷勤？

“找我有事？”

“嗯嗯。”

“我猜猜，是不是又看上宫里什么东西了想让我给你顺出来？”

“我……我是这种人么……”

没回答，但是慕念赋的表情却看着写着“就是”两个字。

银两叹口气，揉了揉衣角，挣扎了一番终于开口：“应该说不是什么坏事，可是……”

“也不是好事？”

怎么说呢，赐婚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我和穆汝朝抗旨拒婚的事宫里头那位没有为难，可是……那位似乎打算给你赐婚了……”

让银两回屋去休息，慕念赋喝退院子内的所有下人，也拒绝了通房的伺候，一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不知是发呆还是沈思。

他攥着冰冷的瓷杯，指尖深深得陷进掌心，另一手握紧了拳头，却是放在大腿上努力在平息着什么。听到银两的话，他不是不怨。生为王府长孙，又是嫡出，身上所担负的是什么他从懂事起就知道，所有，什么游历大好河山，览遍千山美景，那不过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他羡慕银两的自在，羡慕她的父亲是三叔，更羡慕她和穆汝朝有那份勇气抗旨不遵。赐婚的事，既然银两说了，必然过几日就会真得下了圣旨，到时候哪怕心里不愿，这座慕王府很快也就要有新的当家主母了。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了么，明日不去花錾轩忙生意了？”

他蓦地开口，顺便也松开了两只手，只是仍未点起烛火。

门外的小小身影低着头，犹犹豫豫：“你别生气……要不，我明天进宫请求收回圣旨吧……”

呵……

“傻银两，”他低笑，“我没生气，世家子弟的姻缘早晚都是要被利用掉的，那位肯赐婚还是天大的荣耀。”

“可是……”

“早点去休息吧。我没事。”

并没有拖延了多久时候，那道意料之中的圣旨就真的从宫里头颁布了出来，前来传旨的仍是那位美人公公高迁。他如今是伺候永巷里的那位，此番来传旨传的既是皇帝的圣旨也是那位的懿旨。

跪了一地的王府中人，静静听着高迁颁起圣旨，一字一句，皇恩浩荡，直直将年方二十迟迟未嫁的长公主赐婚王府长孙慕念赋。银两就跪在最末的角落，听到圣旨的内容，偷偷擡起头，看了一眼高迁，又探了一眼低着头瞧不见神情的准新郎，心里头多少还是觉得……额，愧疚吧。

银两几番入宫，面见过太后丶皇帝丶皇后，偶尔也会遇见后宫的几位嫔妃，但大多没有过多的接触，与长公主更是寥寥只见过数面，并不了解她的为人，只听闻那是位极有文采的姑娘，居深宫之中，从太傅为师，学识渊博不比男子，而且也是极美的。想来，这般的女子一旦嫁进王府，应该能让慕念赋的心里稍微宽慰些吧。

“王爷，接旨吧。”

高迁说着，阖上圣旨，双手一递。

明黄色的圣旨，绣着腾云龙纹，金丝银线泛着亮光。慕王爷擡头看了一会，终是默默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然后起身道：“谢过高公公了。”

“哪里，该是咱家恭喜王爷才是，这日子定下来了慕大人就离成为驸马的日子不远了。可喜可贺。”

“这也是圣上的厚爱。”王爷笑笑，看了眼身后的长孙。

“王爷真是谦虚了，如今满朝文武皆知慕穆两家的公子前程似锦，长公主嫁进王府也是种福分。”

往来寒暄间，王府众人已经起了身，王妃更是吩咐下人给高迁准备茶水，请他进屋上座喝口茶歇会儿。慕念赋的身边围着较为亲近的侍婢下人，纷纷恭贺着，几个通房虽是红着眼睛但都强忍着没有哭，公子身边就要有夫人了做下人的又要哭些什么。

“堂哥……”

银两想了想，走上几步正要喊住慕念赋，却突然瞧见高迁望过来一眼，嘴动了动，仔细辨认分明是在讲三个字——“有下落”。

有下落？

什么下落？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