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的院子里摆起了戏台子，孙瑾为了老父亲的寿辰专门从外头请来了远近闻名的戏班子，点了几处吉利的好戏。他二人递上贺礼被孙府的下人们迎进院子时，戏台子上正好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老爷子在下头坐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左右两侧坐着他的两位夫人，膝下几个孙子孙女儿正在闹腾着要奶娘抱。

孙瑾和老爷子耳语了几句，指了指穆汝朝和他身边的银两，老爷子笑呵呵地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老朽多谢穆大人赏脸，大人和穆姑娘随意。”话毕便又转回头去继续看他的戏文。孙瑾笑笑，有些不好意思：“老爷子年纪大了，如有什么不敬，大人还请见谅。”

“无妨。”穆汝朝摆摆手。

孙瑾帮着安排入席，银两站在一侧看着穆汝朝在那和人寒暄客气，虽说不认得同席的都是些什么人，但看这架势应该就是雁城的一些官员了，大多都是带着夫人来的。

银两正在往穆汝朝身边坐下，隔着这么大一张桌子，对头的那位夫人却好像突然看到她出现，有些惊讶地出声道：“这位姑娘看着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怎的一直就没在茶会见过？”

那些官吏富绅的夫人小姐都爱聚在一起办什么茶会，通常就是处一块喝茶聊八卦罢了，孙瑾之前同穆汝朝提过想让银两也出席，不过她听说后立马就翻了翻眼皮懒得掺合，于是这是故意的？

“啊，这是穆大人的表妹，跟着大人来雁城一段时日了，平日不大喜欢出门，所以几位夫人还都是第一次见着穆姑娘。”

“孙大人啊，我怎么听说穆姑娘似乎和高当家一起上过街，关系好像挺不错的。”

银两正想发作，衣袖里已握起拳头的手被人轻轻拢住，她扭头，穆汝朝正面带笑意注视着那说话的夫人。虽然看的不是自己，但心里却明了这人的意思。

“这丫头自从跟了我，便一直被我管束着不让她四处走动，就怕被人拐了去，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这位夫人海涵。”

那夫人是官家出身，自然看得懂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大理寺寺卿眼底其实藏着不耐，本还想再暗讽几句，被桌子挡住的腿却让自家夫君狠狠踢了一脚，嘴里的话立马又咽了下去：“哪里，穆大人客气了，那下回茶会穆姑娘记得一定要来啊。”说完话，有些愤愤不平地瞪了一眼夫君。

“内子不懂事，让穆大人笑话了。”

“哪里哪里。”

言毕，这才坐下开始边听戏文边用膳。周围的脸都带着伪善的笑，厚厚的面具一张又一张，银两看在心里，垂下眼帘。至始至终，也没有哪个人能一直保持单纯和直白，就连身边这个男人，虽然处处体贴温柔，却仍在一些事上把她排除在外。

台上的戏文正唱道“争看寿星荣耀。羡麻姑丶玉女并起，寿同王母年高。寿香晴，寿烛影摇，玉杯寿酒增寿考，金盘寿果长寿桃，愿福如海深，寿比山高”，云袖掩面的花旦声音柔情似水，忽一打开水袖，对着台上的老旦盈盈拜身。老先生的八十大寿，请的是最有名头的戏班，点的也是最喜庆最应景的戏文，那台上年轻貌美的花旦举手投足间皆是别样的风情滋味，唱腔也独到，听得台下的寿星频频点头，时不时还与旁人对着台上指点几下。

“别关顾着看戏，吃点东西。”

面前的碗里突然被夹进一筷子的吃食，银两擡头，正对上穆汝朝的眼，乌黑的眼眸里印着她茫茫然的脸。“怎么了，不舒服？”

还以为她身体哪里不舒服，穆汝朝微微皱了皱眉，就要搁下筷子去摸她的额头。手伸到一半被银两握住，又放下。他凑过去，额头贴近：“怎么了？”

“你说，像老爷子这样八十高寿了，仍然身体健朗能吃能喝，身边还有妻儿陪伴着，孙子孙女们承欢膝下，这样有多好。”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和喜乐，你瞧见的不一定就是事实，也不定不是。”以为银两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在介意之前那夫人的话，结果她竟然是在想这个问题，穆汝朝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宠溺道，“若你想，以后我一定不会死在你前面。”

“别人安慰的时候才不会说留下女方一人独活……”

“可我要是先死了，还有谁陪你一起回忆过去，你不会觉得寂寞害怕？”

脑后的戏文继续在那长长短短的唱着，身旁的人不时高声叫好。银两却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穆汝朝，这个男人的话里藏着那么多的深意，她若是再怄着那一口莫须有的气，又怎么舍得。

“你说了要一起的，带我来雁城的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