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在百般酝酿后淡淡的开了口。
“我母亲,原也是我父亲身边的下人。”
晴玥听了不禁有一些讶异。
“生了我之后,母亲就被……收了房……”他转过头笑望了望晴玥道:“倒是比你强多了。”
晴玥不语,只默默的听他说下去。
“我父亲的结发妻子也有个儿子,比我要年长些。他是个很好的兄长,从小就很照顾疼爱我。”说着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眼中流露出丝丝暖意,好像怀念起了那些日子。可是想着想着,一种莫名的悲伤就从他眼中升了起来。
“我出生没多久嫡母就去世了,于是大哥是同我一起被我母亲带大的。”说着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可惜他八岁那年得了顽疾,大夫们都束手无策,没拖到半个月就走了。”
晴玥心头一揪,望着他不知该讲些什么。
“后来我母亲被扶正,我就从一个庶子变成了嫡长子。”他嘴里说着,眼中却是无尽的空洞:“那个时候背地里就有人说我命硬,先克死嫡母再克死长兄,继而成为了嫡长子。我那个时候还很小,不懂得这些,只记得大哥走的时候伤心的连饭也吃不下。”
“我在此起彼伏的流言重伤下长大,也渐渐明白了自己身上的担子。那些年好在有我的父亲,他像一棵沈默温柔的大树时时刻刻守护着我。”说着,他忽就闭上了眼,嘴角微微抽搐,脸上写满了藏不住的痛苦:“十五岁的夏天,父亲身上突生恶瘤。求医问药不见分毫起色,我不分昼夜在病榻前伺候却只看着他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直到……”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眉头深深的皱起,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不知为何,晴玥那一刻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压抑。虽只当了两三个月的私生女,可这种身份所招惹来的各种问题,已经让自己无力招架。她实在无法想象,处在风口浪尖里一二十年,这样的生活要怎么熬过去。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父亲过世之后,我才真正明白自己身上责任。只因父亲是家族中的嫡长子,他的过世不仅带给我和母亲打击,更影响了整个家族。”他顿了顿,朝晴玥微微一笑:“就如你所说,作为地主的儿子,我们家里自然有很多的地。”
晴玥听了亦冲他笑了笑,却觉得很无力。
“爷爷将其中一部分给了我的各位叔叔去经营,但是田契却还是握在爷爷手里。按照爷爷的意思,这些田契以及其他家常都要按祖制传给我父亲,可是我父亲却走在了爷爷的前头。”他轻哼一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于是问题就出现了。爷爷不知道是将家业传给我,还是另选一位儿子。”
“自然该是你啊!”晴玥忍不住插道。
“为什么?”他反问。
“因为你父亲是你爷爷的长子,而你又是你父亲的长子。”
那人只微微一笑,说:“倒是也有些人和你看法一致。”
“那……还有些人呢?”
“还有些人觉得我太年轻了,根本担不起这份责任。包括爷爷都会有这样的忧虑,只因他栽培我父亲就耗尽了几十年的精力。如今所有的心血付出都付诸东流,如果选了我便要一切重头再来,而他已经不年轻了。”无奈的轻笑了笑,他又道:“至于叔叔们,无论出于怎样的心态,没有几个是看好我的。可笑的是这个时候,那些什么天煞孤心,克母克兄克父的说法又冒了出来。”
“其实,有的时候,连我都不看好自己。”他说完负手而立,留下一阵长久的沈默。
“可如果你都不看好自己,那你父亲要怎么办?”
他轻啊一声,不解的回过头望向晴玥。
“你说你爷爷用尽几十年的精力栽培你父亲,对你父亲是倾尽了心血。那么我想,你父亲的大半生也一定都是怀抱这样的信念在生活的,对吗?”
他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所以你父亲一定也怀抱着这种期望在你哥哥身上,在你哥哥不幸夭折后,又将这种期望转移到你身上,对吗?”
那人听了亦表示赞同,却不知道晴玥到底想说什么。
“那就对啦。”晴玥暮然一笑,却很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如果轻易放弃了,那么你父亲对你的希望要怎么办?如果这就认输了,那你父亲还未来完成的一生,又算什么呢?”
望着晴玥,那人眼中忽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当然,如果你是真的不想做。”晴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