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听言回过头,又将目光移至桌上晴玥的画,其实他还并不知道她到底画了些什么,直惹得众人如此不满。疑惑之下便将那厚厚的一摞画拿起,翻阅之迹,朱高煦的眉头也越蹙越紧,这到底画得什么?草草几笔,只看得出是个女人,简直就是孩童的信手之作。
见朱高煦手上一攥,如楔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晴玥心里还是暗虚了一阵。
“哼!”那男人一甩袖,怒道,“你倒是予众人一个解说啊!”
晴玥不吭气,继续保持微笑。
大厅中有人不平,愤愤道:“笑什么笑?!为何不答?是聋了,还是哑了?!”
此话瞬间点醒了朱高煦,他冷笑一声搁下手中的画,只慢步踱到晴玥面前,“在下不才,亦未看懂大作中的深意。拜请——秦公子,指教指教!”说“拜请”的时候,朱高煦故意拉长了声调。
晴玥低着头,不敢直视朱高煦的眼睛,忍着笑干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是爷们儿进门前嘱咐着,不许问不许管,有人搭话也不可做声,只叫客客气气的笑啊?”晴玥说着就擡起了头,满脸的天真无辜。
朱高煦听罢眯起了眼,冷笑着缓缓倾下身子,只将晴玥逼至无丝毫退路,“秦公子若不肯指教,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只望秦公子能笑丶到丶最丶后。”
晴玥忍着笑,估摸着再玩下去就真要过火了,遂拿指尖轻轻抵住朱高煦的胸膛,稍稍用力,他就很配合的让出了一步。晴玥顺势从朱高煦面前钻出去,笑眯眯的走到那位先生面前,恭恭敬敬的长揖到底,又对着左右众人行了两个半礼。
诸人一阵唏嘘,晴玥却并不在意,扶了扶头上的巾帽笑道:“先生莫要动怒,小生方才不言语,绝非有意冒犯先生,只不过是想看看在座诸位中,有没有谁能明白小生的用意。”
那人冷哼一声,“什么用意?”
晴玥一笑,负手侧身而立,“苏东坡曾赞美唐代画师吴道子,说其画乃是‘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小生向来钦慕吴先生‘笔才一二 ,象已应焉’的气韵,奈何天资愚钝,苦学数载也只如管中窥豹。”
“这般画作,若还是‘苦学数载’之绩,那‘天资愚钝’你倒是当之无愧。”男子“唰”得一声打开折扇,身后众人也就着笑了起来。
晴玥听罢亦是不恼,:“小生虽天资愚钝,但总也算悟出些许心得,或是难登大雅之堂,但说出来若能博得大家一笑,也算是与有荣焉。”
“那你倒是说说啊!”人群中有人高喊。
晴玥笑了笑,提步走到桌案之前,将自己的画全部摊开,又逐一重新排列,“绘画之艺,工笔技巧固然重要,但若较之‘意境’,恐怕就是次而再次了。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说的就便这个道理。小生不才,难以完全刻画出那位姑娘的美丽惊鸿,仅能凭借寥寥数笔,寄望留住那番卓绝的意境。”
周围的人,包括朱高煦兄弟在内,都紧蹙着眉头,细细琢磨着此番话。
晴玥说着,已将自己的画重新整理完毕,她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个男人就狐疑的走了过来,旁边的人见状也都围近了些,朱高煦迈步率先站到了晴玥的身侧,他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晴玥脸上透着神秘,她捏住整摞画的边缘,将其竖起,只冲朱高煦微微一笑就渐松了手。只见画纸霎时间就如蝴蝶翅膀般悠然飘落而下,一张接连一张,而画上的女子竟如活了一般舞动起来,周围传出几声惊叹,晴玥却只专注于手中,直到最后一张画翩然落下。
半晌,却不见身边的人有何动静,晴玥便朝那人抱了抱拳,赔笑道,“小儿家的玩意儿,只为博众人一笑。方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大量海涵。”
那人一擡手,打住了晴玥的话,良久才从桌上回过神来。他擡头对晴玥轻笑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小小年纪,能有这般悟性倒实属难得,工笔画技之类还可日后勤加练习,但这‘存于一心’的意境却是难以学得。我看你举止得体,虽被众人争议,却能处之泰然,颇有大家之风。日后需得勤勉苦学,必成大器!”
“谢先生教诲!”晴玥说着只退后一步,朝那人长揖到底,众人见此都不禁连连称赞。晴玥是偷笑不已,自己不过是玩了个过时的小把戏,竟换得这样一番美赞。什么“处事泰然”,那是在跟朱高煦赌气而已。还有那个“大家之风”,背后到底有两个小王爷撑着腰,自己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晴玥正胡乱琢磨着,那人却又开了口,“如此,在下也会兑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