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还有两个人肯为自己求情。一个是徐凌玉,虽然动机不见得纯粹,但晴玥知道,起码朱高燧是真心的。
“母后请息怒,大暑天儿的为此伤了肝气才不值。”朱高燧说着,从丫鬟手里夺过扇子,边替王妃扇着风边笑道,“这丫头就是不记得家规,才这般没规矩。若要换成板子,就是打上一百下,她也仍没个记性。就算记着了这一样,也难保她忘了另外的,这岂不是违背了母后管教她的初衷了?”
燕王妃见小儿子这般卖乖讨好,脸上倒也好看了些,只笑骂着,“那她已经说她记不得了,又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先给她写一份做样本呗。”朱高燧笑着,手里的扇子又加了几分力道。
“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既是你求情,就由你来写个样本吧。”
朱高燧楞住,“母后拿儿子取乐呢?我哪能知道外公立的家规。”
燕王妃扑哧一笑,“那你说怎么办?”
“如果儿子没记错的话。”朱高燧边说边扶起王妃的手臂,引着她回到桌前,又示意让丫鬟撤下桌上的碗碟,却偏偏留下那副炕屏,“母后说自己虽出嫁十数年,但外公所立家规仍历历在目。”
晴玥顿时懵了,她记得自己之前好像从未和朱高燧套过招。可为何他的一言一行,竟全是随着自己心意所去?晴玥想着,忍不住看了眼徐凌玉,却见她亦是满脸的困惑。
王妃正欲开口,朱高燧又凄凄楚楚的道,“可惜外公去世的早,连抱都没有抱过我这个外孙。倒不如今日,母后亲自写一遍外公当年所立的家规,一则就当轻罚了这丫头,二则也让儿子拿回去,好生领会领会外公的当年的气度。”
话音刚落,笔墨纸砚已上齐。晴玥跪在地上看着朱高燧,都想不出以后该拿什么谢他。
燕王妃被儿子的一席话,说的没了退路,只得无可奈何的提起了笔,可凝神思索之际,眼光就再也收不回来。
“这炕屏是哪儿来的?”
晴玥低下头,嘴角立刻浮现出笑意,随即徐凌玉的裙摆就扫过了自己的手臂。
“回娘娘,这是凌玉特地献给娘娘的。”
燕王妃听罢不语,只凝神注视着屏上的画。
雪静静的下着,蜿蜒的长城之外是跌宕的山岭,此时已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只和那饱经沧桑的斑驳城墙,交映成肃静的庄严。山岭绵延的尽处,是戈壁,是荒漠,是了无人烟,却天高地阔的塞外,远茫一片,和天空相交在世界的尽头。烽火台上站着两个人,在这广阔的天际中显得那么渺小,只知是一男一女,男的着盔甲,女的披红氅。他们静静的伫立着,望着眼前的这片土地,无论是远去的叮当驼铃,还是曾经的战场厮杀,都只悄然避过,只留他们,默然相守。
屋子里安静的不像话,晴玥缓缓擡起头,望着燕王妃的背影,心中是千万感慨。
“凌玉,你费心了。”
“谢娘娘,凌玉只是……”
“去佛堂等我。”燕王妃似不经意的打断了徐凌玉的话,又转过身道,“炽儿,陪母后把这方炕屏拿回房里。”
“是。”
低头只见燕王妃的裙摆从身边一经而过,晴玥终舒了口气。正在这时,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凌玉,你替这丫头先写一篇魏国公府的家规,让她抄,抄一百遍。”
***
晴玥边在心里暗自骂着燕王妃丁点不爱屋及乌,边往砚台里又加了些水。这大明朝正午的太阳,还真不是盖的,刚磨好的墨,还没写完一遍,就干得跟受了十年大旱的龟裂土地一般。第二个字才写了一笔,上一个字就被烤干,纸张还沿着笔迹皱巴起来,活脱脱一个干巴老太太的脸。
而晴玥自己就,更好不到哪儿去了。砚台况且有水可添,她却连口茶都没有,若不是笔洗里的水已经被墨染黑了,真恨不得一口灌下去。长袖长裙的站在太阳下,直被黄白的纸晃得眼冒金星,又是热丶又是渴丶又是累,晴玥只觉脑袋越来越沈,笔下的字也随之越来越乱。
“盂兰节倒是不用请符了,我看你这倒挺好。”
笔下一劈,晴玥猛的回过头,就对上朱高煦的脸,“二爷吓我一跳。”
朱高煦专注的看着晴玥的字,认真道:“怎没见你跳?”
冷笑两声回过头,晴玥脑袋一垂,“实在跳不动了。”
“画就很凑合了,没想到字更难看。”
“二爷是来看奴婢笑话吗?”晴玥努了努嘴,“刚才在屋里都憋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