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文选清吏司的新主事周明远将奏本重重拍在案上,宣纸边缘被震得卷起毛边。μ卡t/卡′=e小¢?说??网?=( ??更\新#]¤最?快!他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这些本该由各司员外郎协同处理的选官册,已在他案头压了整整七日。
“王员外郎,这批江南贡生的履历核查为何迟迟未呈上来?” 周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阶下的王修远慢悠悠地摇着折扇,青灰色官袍上绣着的鹭鸶补子在晨光里泛着暗光:“周大人有所不知,昨夜收到家书,内子诞下麟儿,下官这几日实在无心公务。再说这些廪生的籍贯勘合需经户部复核,户部李侍郎那边还没回话呢。”
周明远攥紧了拳头。他分明昨日还见李侍郎在御花园与王修远对弈,哪有半分忙碌的模样?这些世家安插的员外郎们,总以各种由头推诿扯皮,将他这个宋瑾亲自提拔的主事架空得如同摆设。
这样的戏码正在京城各衙署上演。新任的兵部职方司郎中想要核查边军粮饷,库房钥匙却被属官以 “需三司会签” 为由死死攥着;刚到任的都察院御史准备参劾漕运贪腐,状纸却接二连三在誊抄时 “不慎” 被茶水浸湿。′w^a~n!g`l′i\s.o′n¢g\.+c·o^m·那些宋瑾费尽心力安插的寒门官员,如同掉进泥潭的石子,被世家编织的关系网缠得动弹不得。
更深的夜幕里,城南的相府别院正传出觥筹交错之声。户部侍郎李嵩将一只羊脂玉盏推到光禄寺少卿面前,盏底压着张地契:“城西那片梨园,送与少卿大人的公子做书房如何?听闻令郎近日正愁找不到清静去处温书。”
少卿眼角的皱纹笑得堆起:“李大人这份心意,下官愧领了。只是吏部周主事那边……”
“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的愣头青。” 李嵩嗤笑一声,往火盆里添了块沉香,“他要查贪腐?咱们便把十年前的旧账翻出来让他查,查到明年开春也查不完。至于选官权?各州县的荐举文书,咱们的人早已筛过三轮,他能看到的,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名字。”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监察司的密探正蜷缩在檐角的阴影里,将这些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在油纸卷上。.5?d/s,c*w¢.?c?o′m?
可他心里清楚,就算把这些证据呈上去,也未必能扳倒李嵩 —— 此人湘潭王氏的旁支,而王氏手里握着三州的盐引,连台谏都不敢轻易碰。
御书房内,宋瑾将密探呈上来的卷宗狠狠摔在龙案上,明黄色的桌布被带起的气流掀动,露出底下雕刻的行龙纹样。
卷宗里详细记载着各衙署的刁难:工部营缮司的新郎中被工匠们以 “古法需遵循” 为由架空,连修缮宫墙的灰浆配比都插不上手;刑部清吏司的主事想要重审旧案,却发现所有卷宗的关键页码都已磨损模糊。
“一群跳梁小丑!” 宋瑾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红色的龙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萧相拾起落在地上的奏折,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陛下息怒。京城中八大家世久居中原,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您新提拔的这些官员虽有才干,却无根基,就像栽在石缝里的树苗,稍不留意便会被藤蔓缠死。”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 宋瑾猛地拍向龙椅扶手,玉制的扶手被震得嗡嗡作响。
萧相叹了口气,将一份台谏的奏折递过去:“昨日御史台已有人递了折子,说陛下‘偏信近臣,轻慢世家’,还引了商纣王宠信费仲的典故。若此时强行罢免那些世家官员,怕是会激起更大的风波。”
奏折上的字迹工整,却字字如刀,将宋瑾的举动批得如同昏君所为。
宋瑾盯着奏折上 “陛下春秋鼎盛,然行事需循祖制” 的字眼,指腹几乎要将宣纸戳破。
他想起三年前刚登基时,那些世家代表跪在太和殿前,以 “主少国疑” 为由请求垂帘听政的场景,逼得他想做什么都做不到。
还好自己母后大义,一心为国,帮着自己稳定乾朝,还教自己如何处理朝政,如今也是慢慢放权给自己,倒是这些世家大臣,还在打着主少国疑的幌子堵自己的嘴。
窗外的树叶被夏日的风扫落,飘在御书房的窗棂上。
宋瑾望着庭院里那株刚栽下的玉兰,那是他亲自选的树苗,如今却被老槐树的浓荫遮得不见天日。
就像他此刻的处境,空有整顿朝纲的雄心,却被层层叠叠的旧势力裹挟,连呼吸都觉得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