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饮而尽。茶水微凉,带着点雨前龙井特有的清苦,却让他混沌的思绪豁然开朗。
从前总觉得世家子弟的笔墨文章才是正道,如今才明白,这江湖儿女的一招一式里,藏着另一种惊心动魄的智慧。
湘王刚从内室换了身常服出来,听见他的话便笑道:“子瞻这是被他们打动了?”
“是被他们的纯粹打动了。” 苏温言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院角那株老槐上,“刘文斌的枪里只有胜负,苏轻晚的针下从无冤魂,这等心境,倒是我们这些在官场里打转的人学不来的。”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的茶馆酒肆都在议论擂台趣事。有人说看见刘文斌在城郊练枪,枪尖挑着枚铜钱能在百步外钉进树干;也有人讲苏轻晚用绣花针给贫民窟的孩子挑刺,指尖的温柔与擂台上的凌厉判若两人。苏温言偶尔路过听几句,总觉得这些鲜活的片段,比任何江湖话本都要动人。
等到第七日清晨,比武场的红灯笼换成了象征终局的鎏金灯。苏温言随湘王登上看台时,发现场边的 “少年英雄榜” 已换了新纸,先前的名字大多被墨点涂去,只留下五个熟悉的名字 —— 刘文斌、苏轻晚、唐门影、太白楚惊风,还有武当清玄道长。
“咦?怎么多了位?” 湘王指着榜单末尾新添的名字,那里用朱砂写着 “少林无嗔” 四个大字。
话音刚落,擂台东侧忽然传来声佛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个身披朱红袈裟的老僧缓步走来,手里的禅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沉稳的节奏。他眉须皆白,袒露的右臂上刺着栩栩如生的降龙,每走一步,周身的气流便凝滞一分 —— 竟是少林达摩院的首座无嗔大师。
“听说无嗔大师是昨日才从嵩山赶来的。” 旁边的侍卫低声禀报,“说是听闻有后辈在此切磋,特意来看看。”
苏温言注意到,刘文斌握枪的手紧了紧,枪杆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清玄道长拂尘上的银丝忽然绷直,显然已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就连最是洒脱的楚惊风,也将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动了动。唯有那少林武僧对着无嗔大师合十行礼,口称 “师叔”,看来这老僧的到来,打乱了所有人的部署。
无嗔大师走到擂台中央,禅杖往地上一顿,震得台面簌簌落灰:“老衲不参胜负,只愿与诸位施主论道。” 他目光扫过五人,最后落在刘文斌身上,“施主的霸王枪刚猛有余,却少了三分慈悲,若能悟透‘止戈’二字,方能更上一层楼。”
刘文斌脸涨得通红,握着枪杆的指节泛白,却终究低头行了半礼:“愿闻大师教诲。”
苏温言忽然觉得这终局之战比想象中更有看头。这六个站在擂台上的身影,有血气方刚的少年,有淡泊名利的道长,还有勘破红尘的老僧,他们手中的兵器不同,心中的道也各异,却在这一刻,被同一场比试紧紧连在了一起。
湘王递给他一盏新沏的茶,笑道:“今日这场论道,怕是要被写进江湖史了。”
苏温言望着擂台上交错的光影,忽然明白这场比武大会的真谛。所谓名声胜负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动人的,是这些人眼中闪烁的光芒 —— 那是对武道的执着,对初心的坚守,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肯向平庸低头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