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谁也没动，继续保持着缄默。

终于，他关了水，缓缓走到我面前，解开我腰上的腰带。见我没动也没反对，他径直抱着还笼着一件衣服的我放进浴缸里，水的凉度让我惊了一下，这时才总算回过神来。

“你该清醒一下。”

水中的我咬着唇，抱着双腿不自觉的哆嗦，是的，我该清醒一下……

闭上眼，方才迎战万军万马的画面还在眼前不断的回放，我睁开眼，挣扎着紧紧掐住浴缸的边边，不停地喘息，平覆许久，才擡起头，正好看见正对我的落地镜，我微微楞住。此时的我，当真狼狈，一头长发就借着乱作一团，脸上满是斑斑的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其他的人，那干涸的血迹凝固在我脸上，根本面目难辨……

“我杀人了。”垂下眼帘，我使劲的握着双拳，想哭却哭不出来。

“怕么？”他拾起一旁的方帕，轻轻擦拭我的脸颊。血染过的帕子，很快变成粉红……

“有一点。”我点头。

“以后不用怕了。”他擦拭我的脸，轻轻的，一下一下，“杀人那种事，我来做比较好，毕竟，那是食物嘛。”他试探性地拉开我的领子，见我没有躲避或是反对，便褪下我贴身的衣物，眼睛专注的扫过我的身体，眸底涌起一丝心痛，“你受伤了。”

我无意识的点点头，由着他轻柔的擦拭我的伤口，兀自开口，“他死了……”

“谁？”他拿起一旁的药膏，只随口一问。

“阿喀琉斯……”

听我这么一说，他顿时僵住，手中的药膏掉进了水里。半晌，他在回过神来，按了放热水的按钮，声音有点赌气的意思，“自己洗。”

我没有动，而是擡眼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呆呆的看着，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见我没动，他叹了口气，一手拿起喷头，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捋起我的长发，水流顺着头发从我眼前滑落，混着血迹染成红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变成了清水的模样。我怔怔的看着镜中的人，长发披肩，脸上发上全是水珠，一双星子那么明亮的眼睛凝望着我。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蓦然，我突地从水里站起来，斯图亚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仰……

“你，是谁？”对着镜中的人，我开了口。

镜中的人也开口问我，“你是谁？”

我是谁……

“我是……”我正欲作答，方才杀人的一幕又重现在眼前，瞬间，我白了脸……

卓宁会杀人吗？

不会。

她从来都是最真实的！拥有简单而实在的梦，爱耍小聪明，有点自私，敢爱敢恨，但即使如此，也不会杀人。就像上次穿越到大宋，一个从未谋面的奶娘威胁到她的安危，她都不愿伤她性命，更何况是亲手杀了那么多人……

那我是谁？

我惶恐的后退一步，看着镜中同样惶恐的女子，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印了上去。

青宁……

忽然，冰冷的水喷在我脸上，我躲闪不及，硬是咳了好几口水，难受的弓着身子猛咳。

“清醒了吗？！”

这一声将我从混沌里拉了出来，我擡眼，正好撞上斯图亚特那双紫色迷人的眼眸，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眼眸泛着薄冰的色泽，严峻冷漠，让我不自觉的一抖。

我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不让我死？”

斯图亚特僵住，握着喷头的手“咯吱”作响，我能看见黑色西装下颤抖的身躯。既是这样，我还是自顾自地问，“为什么不让我死？！”让我摆脱组织的枷锁，让我自由的选择生死，我不想到了最后，连死都不能！甚至是——

变成一个可笑的傀儡！

可这话到了斯图亚特耳里，就变了味，他凝视着我，苍白的脸绷得死紧，一双紫眸也沈了下去，“你就那么喜欢他？不惜生死相随！”

我茫然的看着他，想了一下，才知他理解错了。我摇了摇头，声音不由的一颤，“小图，你有没有发觉，我越来越像她了。”像她一样冷静，像她一样身手敏捷，是不是连结局也像她——至死都无法摆脱组织的掌控？！

“不，你就是你！”

“我有一种感觉……”看了一眼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我低下头去，“迟早有一天，我会变成青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