阪本七平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沈默之中。
太多的思绪瞬间涌进高杉晋助的大脑,仿佛什么事情都明白了,却又都蒙着层扰人的白纱,找不着头绪。
呓依旧保持着将高杉晋助的脑袋抱在怀里的姿势,只是搭在他肩膀上的双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好了可以了。你还想吃我多久豆腐啊臭小鬼。”最终,还是呓首先开口,用貌似轻松的语调打破了沈默。
“明明是你自己冲过来的,要论吃豆腐的话也是我被吃吧,你这色……嗷!”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呓黑着脸,用魔鬼般地眼神俯视着抱头痛呼的高杉晋助,一边把手关节掰得嘎嘣直响,“嘴巴欠揍。”
把狠话撂完,呓转身就坐到房间里的书桌旁去了,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高杉不悦地鼓着脸,揉了揉被揍的脑门儿,再一扭头,看到呓坐在书桌前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恍惚——
那浅色的长发,那柔和的轮廓,以及看书写字时微微低垂的雪白脖颈——太过熟悉的背影……就好像回到了松下村塾里,每天一打开他卧室的格子门,就会立刻映入眼帘的……熟悉背影……
“松……”
松阳老师的名字刚刚喊出一个发音,高杉就恍然清晰,立刻闭嘴收声。只是心中的思念却怎么也收不住。就好像是被那个“松”字的发音给撞破了堤坝般,潮水一样地涌了出来。
高杉晋助垂下眼睛,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忽然狠狠甩了甩脑袋,仿佛想把纷乱的思绪都甩开。
然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朝呓走了过去。
“呓小姐。”高杉埋着脑袋低声开口,“我……是不是害了你?”
“诶?”停下手中的奋笔疾书,呓扭头一看,意外的发现高杉神情沮丧地低垂着眼睛,一副弃犬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啊,你是在说七平那件事吗?不要放在心上,七平那家夥脑子有毛病,从来都是没正经的。”
——不,最后他明显是很认真地说的吧——说如果你继续和我在一起的话,和他就没朋友可做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样说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呓没有想到高杉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年幼的孩子虽然长期傲娇偶尔犯二,但是那幅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中二气势倒早已初见端倪。他不是会轻易说出“我有没有做错什么”的人啊。
“你很在意吗?”
高杉晋助很在意,非常在意,太在意了。
无可否认的,他在害怕。回到高杉家后,他一直都是孤独一人,独自强撑着全部的勇气和耐力,面对着周围人的唇枪舌剑和冷落刁难,回过头去,除了对村塾的思念之外,连一个可以依靠
的栏杆都没有。
孤零零地站在悬崖之巅,周围尽是饿虎猛兽,随时都可能跌下悬崖,或沦为猛兽的美食。
就在这个时候,呓的出现几乎填满了他的整个心灵。虽然他表面上一直都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她的怀抱,却是真真切切地传递了温暖。仅仅只是想到“我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就足够给予他坚持战斗下去的勇气。
但是现在……
那个叫阪本七平的男人和呓的交情明显很深。他的话让高杉晋助开始害怕了,害怕呓会因为这句话而离开他。
将他现在唯一的依靠生生割走——他已经不想再一个人了!
“晋助。”呓看着高杉覆杂的神情,感到心脏一阵抽痛。
和村塾里的那些孩子因为成长环境和性格而合不来的人,又岂止银时一个?只不过银时面对其他人的排斥刁难,总是直接而粗暴地亮出獠牙反抗。
而高杉晋助,则是习惯了用冷漠疏离的外表将旁人拒之门外。其他的学生对他,总是带着些恐惧。更何况,目前的日本还是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度。天皇丶将军丶大名丶武士。武士这一阶层还会分成更覆杂的上下级关系。
在松下村塾,大多数孩子家的地位都很低,有一些甚至干脆就是足轻(*)或平民。其实平民倒还好,所谓无知是福。重要的足轻家庭出身的孩子,他们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已经习惯了对上级的武士惶恐敬畏丶卑躬屈膝。一听到“高杉”这个姓氏的时候,有好几个孩子曾吓得都不敢和他坐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是松阳努力地灌输了很久的“自由平等”思想之后,大家的关系才渐渐缓解了过来。
出身上级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