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不如死了。”
明姝眼底的光已然熄灭,眼见把她们都镇住了,才幽幽然道:“你们这次若是有本事送我出宫,之后明家的事,我绝不推脱。”
“只要他不来凤鸾宫,不会发现。”明姝声音低沈,“陛下这边,我想办法。”
*
遥想过去,明姝与孟时为相识十四年。从她还是个扎着两角辫的小丫头开始,孟时为就开始翻她家的墙了。
有时候给她带两个糖包,有时候带着她爬树摘李子。明姝和他干坏事被爹娘抓包的时候,他也没躲,一个人挨了两家父母的打。
孟时为一直是个混不吝的臭小子,家里有几个钱,四处散财。十六岁就能在花楼里充大爷,回来还跟明姝说里头的姑娘真不错。
是以,明姝一直以为这人也是个纨絝分子,前往京城的时候压根没怎么记挂他。
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他会因为听到她病故的虚假消息而找上京城。
他为明姝而来,又在京城中不幸遇难。于情于理,明姝都应该去一趟孟府。
按照萧以鸣先前的脾气,闹一次不愉快,要至少半个月才能好,平日里他一般不会来。
为了让他不会临时来凤鸾宫,明姝刻意让人将癸水之期提前报给尚宫局,这样他就算一时兴起,也不会来。
两日后,阳光明媚的上午,明姝看着窗外,摩挲着桌上的瓷碗。
梓归忽然走上前,压低声音:“最多一个时辰。”
她的语气总有些冷冰冰,“超出了时间,宫门关闭,娘娘就很难再赶回京城。”
明姝立即点头。
依照她的办法,明姝漫步到六尚局外等候。
宫中每日都有需要外出采买的女官,她们本身算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又跟守门的官兵混得熟,检查很松。明姝和梓归在她们的马车上,没遇到什么阻拦。
马车一路飞快行驶,明姝掀帘,日光照在低矮的屋檐上,她从未觉得日光有此刻这样明亮。
“娘娘。”梓归将车帘放下,“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孟府的街巷。孟府有不少吊唁的达官贵人,娘娘要换过一身衣裳再去,以免被人认出来。”
明姝照做。
梓归为她准备了一身黑纱衣,从头到脚,连脸都能遮住。马车上没有镜子,明姝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样子,不会引人注意吗?”
“前往吊唁的人都穿着深色衣裳,娘娘这样不奇怪。”梓归回答,“奴婢们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人少的时候,娘娘可以单独去祭拜。”
明姝暗自感慨,虽然梓归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可是一旦着手来办,必然周全。
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停下,明姝正要起身,却见梓归擡手示意她别急。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明姝很听话,乖乖在马车里等候。
时间在来往的喧闹之间流淌,明姝和梓归静静地坐着,直到听见外面有人传话:“小姐,可以了。”
明姝将面纱撩起,遮住脸颊,从容走下马车。
先前在淮城,她和孟时为也曾经乔装改扮过很多回。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改在京中,竟然是为了他的丧事。
有小厮接引,明姝跟着他们一路从角门进入。孟府不大,后院也比较清冷,是以明姝一走进来便感觉到了几分寒意。
府中上下都挂着白布和白灯笼,阴郁的氛围笼罩在头顶,每一个来往的下人都眉心紧蹙。
“小姐,就要到灵堂了。”小厮提醒。
“我们只在外面悼念,并不进去。”
梓归插话道,这话既是说给孟府小厮,也是说给明姝。
府中来来往往都有下人,明姝如今的关系与已故的雁回公子并不亲近,在外面悼念已是很给颜面,若是走得太近,反倒会叫人生疑。
明姝颔首,表示理解。
四方中庭里,灿烂柔和的光线打在明姝的身上。她顺着门外摆放的几个火盆往里张望,只能看见屋内幽深,其中似乎放置着一个方形的棺椁。
这种压抑的氛围很容易叫人心生害怕。
但是一想到那棺椁里躺着一个痞子,这个痞子再也不能起来同你辩驳一句。这个时候,好像又只剩下悲凉。
思绪缥缈间,不知道又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像是少年,听着又很沧桑。
“是小姐吗?”
明姝转过身,忽然看见一个头戴白布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