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子不高,低下头就能看到头顶。少年望着明姝,无措地擦着衣摆:“是小姐吗?”
明姝迟疑地看了他片刻,忽然意识到,这是从前一直跟在孟时为身边的小厮连周。当日孟时为一个人进宫,明姝并没有看见他。
如今主家少爷身死异乡,他心里悲痛,却要一个人肩负起为少爷收敛尸骨的使命,又要在京中众多世家子弟间来往周旋,心里憔悴,沧桑得都认不出样子。
没想到她才在这里站一会儿,对方就认出了她。
明姝心中触动,上前道:“借一步说话。”
一旁的梓归立即摇头:“不可。”
连周眼含泪光,巴巴地望着明姝。好容易无亲无故的京城里看到小姐,他的内心犹如找到了一棵可以依附的大树,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明姝望了一眼天色,如今正是午时,时间还早。
她指使着连周走到一旁,问:“一直都是你在为他奔走?”
连周点点头,用袖子抹了一把泪:“可怜公子先前一直惦记着,却没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小姐。”
“你别哭。”明姝怕他的动静太大,立即止住他的声音,转而问道:“我有话问你。”
“外头传,雁回公子是醉酒跌落马下。”明姝蹙起眉,“他是不会喝醉的体质,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连周支支吾吾地道:“我也觉得不对,可是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只是喝醉,没有旁的。”
明姝一时语塞。
视线再往里张望,乌木棺椁上简单地没有任何装饰。传闻富贵人家的棺椁上都会雕上各种莺歌燕舞的画面,好叫过世之人在黄泉下也能有人纵酒享乐。
他走得匆忙,走得冷清。如果在淮城,一定不会这样。
“有请仵作来看过么?”明姝再问。
“请了,只是还没出结果,那边让我先预备着,估摸着公子的事只是个意外。”
连周说到中途,哽咽了一回,一句话分了两次才说完。好容易平静下来,他望着明姝身旁的婢女,犹豫地问:“公子让我带话给小姐,小姐如今方便吗?”
……
晌午时分,凤鸾宫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暖色日光从屋檐上照下来,落在廊下的桌几上。
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男人坐在太师椅旁,慢悠悠地饮下一口。
桌面上摊开一张黑字笺纸,上面清秀地写着几个小字。
【等我回来——明姝】
也就是为着这几个字,萧以鸣才能波澜不惊地在院子里坐下,没有朝凤鸾宫任何一个人发火。
他倒是要看看,这回她要给出什么理由来解释私自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