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人里,只有阿文在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检查袖口。
答案已经很明朗。
明姝抿起唇,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望着站在下面的小夥子,对方检查完袖子将手背到身后,猛然擡头,与明姝的视线相撞。
——小姐,墨迹在哪儿呢?
——小姐,这桌子挺干净的啊!
书房里接连传出众人的疑惑,阿文瞳孔骤缩。
明姝望着阿文,目光幽幽:“阿文,你在望什么?”
阿文答不上来,明姝这才道:“都出来吧。”
众人不明所以地走回院中,不解地望着院子里的少女。
明姝别过头,终于下定决心:“陈叔,去库房取二十两银子出来,交给阿文。”
陈叔楞住,不解地问:“小姐,取银子做什么?”
明姝这才看向阿文:“还要我明说吗?”
所有目光汇聚,阿文缩手缩脚地走出来:“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原本还想保留一点最后的体面,这句话一出,明姝便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喝道:“阿文!你在我家至少三年,阿爹觉得你人最勤快,也最实在,所以才让你陪我上京。”
“平日里,我的书信由你送去驿馆,但是现在我的家书为何平白出现在宫里?”
“不知道?分明就是你私自偷拿了我的书信给宫里的人。”
“今日我才写了一封信,只是一个沐浴的时辰就不见了,有人偷了信。”
“偷信的人,衣衫上沾了灯油。”明姝擡起下巴,“陈伯,小言,你们去搜阿文。”
陈伯虽不明所以,但立即上手将阿文扭起来。阿文瞳孔睁大,不断挣扎,小言趁机摸上他的衣袖,忽然目光一凛。
“小姐……好像找到了书信!”
刚才明姝出来得那样快,他压根没时间藏回屋去。
人赃并获,他没什么可以狡辩。陈伯默默地放开了阿文,后者也不再挣扎,抹了一把脸,就往外走。
明姝却觉得不甘心,大声问道:“他们给了你多少?我明家给不起你吗?”
阿文僵着脸转过来,气愤道:“给了我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他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眼见阿文毫无悔恨之心,陈伯一脸痛心疾首:“这孩子。”
陈嬷嬷袖手旁观,只觉得没闹大有点失望。
明姝回到浴房时,水已经凉了。皙白的手指在掌中拨了拨,有意无意地泛起波澜。
“已经让人再烧水了,四小姐要再等一等。”
小言上前倒掉冷水,少女侧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明姝发现,只是重生了几个月,就将府内的好几个人都换掉了,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是从淮城跟过来的老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回到过去之后,很多人都和她印象之中有这么大的差别。
还是说,她根本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沐浴过后,时已深夜,明姝左右睡不着,又怕起来之后惊动小言,便只在床上躺着。
第二日,明姝晨起时昏昏沈沈,早膳过后没等到接人的马车,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日上云霄,学宫中早已开课,明姝终于等到萧以琮派来传话的小太监:“六殿下昨日饮酒头疼,今日便不去学宫了。”
萧以琮不去,她这个伴学的人自然也不用去。
听到这话,明姝睁大眼睛。
没想到萧以琮这么任性,连先生的课都随意旷。
原本是想将赫连鹰进京的消息告诉萧以鸣的,眼下只能继续等。
送走萧以琮的人,明姝再次回到书房。她已不打算再写信,只翻出先前做的日历,有些烦躁地在上面划去几个空格。
就像是有一双手往她身上绕了好些锁链,只要她挣扎,就会缠得越紧。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好受。
如果重生意味着将过去的波折重新经历一遍,那还不如在上辈子继续活着——虽然可能没有上辈子了。
也不知道她死时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她死后会发生什么事。
明姝忽然放下墨笔,在自己手上捏了一下。
有实感,没做梦。
明姝捂起脸,有些颓废。忽然她听见些许脚步声,又立即振作起来。
小言从外面走进来,福身道:“四小姐,宫里的马车来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