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鸣的承德殿几乎将所有的陈设保留下来,所以明姝走在这熟悉的地方,竟然不怎么紧张。
“陛下,人带到了。”
案桌前站了一个明黄的身影,这道身影,一个时辰之前她才见过,如今再见,感觉却不同。
明姝当即跪地行礼。
“朕先前原本答应琮儿,为你们定下婚事。”皇帝手中将折子翻来覆去,语带无奈,“可是赫连王子上书,非要让你和亲。”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归宿,可是若是要在萧以琮和远嫁之中选择,她宁愿选择近在京城的萧以琮。
“陛下。”明姝道,“明姝一介女流,不懂朝事,只是在想,赫连一族千里迢迢来京,只为了和亲吗?”
皇子眸光微动,将折子叠起,慢条斯理地问:“你不想去和亲?”
姜还是老的辣,皇帝这话先发制人,让明姝辩无可辩。
明姝立即表态:“……为国捐躯,死而后已。”
这几个字,着实触动了皇帝的心弦,他将折子捏在手中,怅然道:“竟然让一个弱女子说出这番话。”
明姝将头埋下。
半晌,皇帝都没说过一句话,明姝跪得腿有些发疼,但动也不敢动。
前世,她和皇帝接触的机会很少。嫁给萧以鸣时,皇帝已然卧病在床,偶尔见他们一次,还隔着床帐。
“此次召你来,不是让你和亲。”皇帝终于开口,“朕先前才答应琮儿,这个消息便立即到了赫连王子的手中,可见蹊跷。为稳住赫连使团,先委屈你暂住宫中,以免发生其他问题,朕派侍卫保护你。”
明姝当即僵住。
兜兜转转,到皇帝这里,依旧是变相囚禁。
不过眼下对于皇帝而言,要稳住赫连鹰丶六皇子双方,唯一的办法,只有谁都不理,将她扣在自己的手中。
明姝没有选择,只能拜道:“谢陛下。”
当日下午,明姝便被带到陌生的院落。他们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外都有人在忙碌打扫。
领路的公公颇为好意地安慰道:“这座院子可是贵妃娘娘为明姑娘精挑细选的,院子清幽雅致,明姑娘只当在这里散心。一应要用的,都由宫女送过来,您有什么需要,也只管向门外的嬷嬷提。”
明姝立即问:“我有一个婢女,此次没有随我入宫,可否出去将她接来?”
领路公公微楞,当即表示会转报陛下,让明姝只管宽心。
这耳熟的一番话,让明姝立即想起曾经跟在萧以鸣身边的马公公。态度恭谨,可事通常都是不成的。
明姝也不强求,改口道:“只望你们多替我备些灯烛,我夜里需要点灯才能睡着。”
领路公公立即应下。
一行人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屋子只有两进三间,但前后都有栽满绿植的庭院,小径的枝叶被宫人扫开,看上去干净又清幽。
她乐观地想,倒也是个散步的好去处。
转到正殿,领路公公向明姝请辞,院子里便只剩下明姝和打扫的宫女。等她又散步到后院,洒扫的宫女也纷纷寻过来告退。
连个宫女都没给她留。
时已黄昏,树影偏斜,明姝坐在树下,静听风声。
如今,她只需要和皇帝一起等。
第一个来接触她的人,说不定就是给赫连鹰传递消息的人,也就是赫连一族在大齐宫中安排的细作。
赫连鹰悄悄入京,说不定就是在联络安插在京中多年的赫连细作。
月上树梢,宫门忽然被人推开。
明姝当即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门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拿着一个三脚烛台,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他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露出的形状像是蜡烛。
等他走近,明姝终于看清人脸,不由得扶额。
来的正是萧以鸣的随身小厮,司辰。
“你怎么过来了!”
司辰朝明姝一礼,回答道:“五殿下让奴才来给明姑娘送灯烛。”
“怎么是你来送!”
司辰满脸无辜:“和公公年纪大了,殿下身边能跑得动的只有奴才。”
答非所问,明姝急得团团转。
这样下去,司辰岂不是就要被认定为宫中细作?可是萧以鸣是什么人,日后他会一举攻打西平,绝不可能与赫连鹰同流合污。
门口突然传来轻响,明姝心中一跳,立即领着司辰进入殿中:“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