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宫女还是熟悉的脸庞,萧以鸣不知道宫女的名字,只听见她高兴地对明姝道:“娘娘,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萧以鸣当即顿住。
原来转瞬之间,时间已从六月来到十月。而这段日子里,她只有一个动作,就是坐在窗边赏赏花。
难怪整个人会变得如此沈闷。
萧以鸣略微失神,回想起印象之中的明姑娘,性子骄傲难训,不论是京中的皇子丶还是其他的王公贵族,似乎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他走上前去,面前的女子也没有半点反应。
她起身时,难耐地咳了两声,果然是生病了。
宫女立即为她拿来披风为她穿上,她哑着声音道:“去折些花枝来吧。”
宫人簇拥着她走出寝殿,萧以鸣也跟在她的身后。院子里一树桂花开得鲜艳,桂花点缀的枝头犹如覆盖了一层金黄的雪,甚是好看。
微风一起,明姝又不自觉地咳了一声。
她的视线紧盯着桂树枝头,擡起手,就想将面前的花枝折下。可惜她的个子不够高,苍白的手掌摸了个空。
萧以鸣当即走上前,试图折下那条花枝。然而,掌心从桂花枝头穿过,他扑了个空。
“娘娘,奴才去搬个梯子过来就能够着了。”
在萧以鸣怔楞间,女人已经别过脸去,望向出去寻梯子的小太监,她的眼里露出少见的光芒,整个人好像突然间变得鲜活起来。
萧以鸣莫名觉得心底闷闷的。
梯子很快搬来了,萧以鸣默然退到一旁,便见女人站在桂花树下,指点着宫人爬梯摘下几支桂花枝,打算养在瓶子里。
花枝摘够了,她还站在树下出神。时光在静静流淌,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去做什么。
“再在这里支一个小伞,等这几日的桂花落下来,正好还能做桂花糕。”
只是片刻的功夫,她的嗓音好像在片刻间得到恢覆。
萧以鸣擡起头,这才发觉,面前的桂花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支起了一个倒着的伞,宫人正拿着树枝在桂花枝头敲敲打打。
少年终于明白,他看见的不是一日的光景,而是凤鸾宫数月之中的生活片段。
这些片段,都与一个人有关。
天色突然变得灰蒙蒙的,不一会儿,天际响起了滚滚雷声。众人纷纷躲进屋内,而萧以鸣则后知后觉地跟进去。
片刻间,屋内的纱帐已经换成了厚厚的帘帐。显然,时间已经进入冬季。
桌上换了一只雾蓝的细颈瓶,瓶子空空。
坐在一旁的女人身上穿着如宫墙一般的红衣裙,衣摆勾着金线,面如瓷白,唇若染血,整个人犹如一支雪中红梅。
像是符合萧以鸣脑海中的想法,宫人上前提议道:“娘娘,昨日下了雪,梅园里的花终于开了。”
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应答,不知在想什么事。等到宫人再一次提起,明姝才弯起唇角:“太好了。”
她好像比之前更没有生气,就连一句高兴的话都说得很平淡。
“你们替我去折几支回来吧,我有些乏了。”
宫人又道:“听闻西平的仗已经打完了,兴许陛下很快就回来了。”
女人的眉目中依旧无波无澜:“嗯。”
萧以鸣莫名觉得心口抽了一块,他突然反应过来,在凤鸾宫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当朝的皇帝。
听他们的对话,皇帝是将她抛下,外出打仗去了。
而留在宫中的明姝,虽贵为皇后,可在日覆一日枯燥的生活里,变得了无生气。
萧以鸣心中愤然,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然而,下一刻他的视线又忽然变得茫然。
京中有资格即位的只有两位皇子,不是他就是萧以琮。也就是说,这位无情的皇帝,不是萧以琮,就是他。
想到这里,萧以鸣心头一跳。
在他失神的片刻前,面前的女子已经消失不见。窗外春回大地,草长莺飞。
萧以鸣转过身来,屋内的陈设已经焕然一新。
女子手拿着一个细颈瓶,瓶中海棠花盛,她的脸上的带着笑容。
萧以鸣不曾见过她这样开心,心情也随之变得愉悦。一位宫女随后跟进来,面容严肃,萧以鸣莫名地开始紧张。
“娘娘,陛下的车马已近京城,两日后就会抵达京城。”
女子当即一楞,手中一松,萧以鸣心中一紧。
瓷瓶应声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