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上前将太后扶坐起来,明姝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耐心仔细,一丝不苟。
太后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过来,带着些审视的意味,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心乱。
明姝脑子里没有其他的,只有侍药这一件事。宫中的那些日子没白待,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维持表面的镇定。
寸寸目光如小刀一般,好像要剖开明姝的皮骨,看透她的内心。
少女呼吸如常,眼里心中似乎都只有侍药这一件事。
整个侍药的过程,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瓷盏轻微磕碰的声音。
侍药最末,明姝用帕子擦去太后的唇上药渍。
“明姝。”
意欲起身时,明姝听见从嗓子里传出来嘶哑的声音,她顿了顿,立即反应过来凑上去。
“点丶安神香。”
“是。”
太后说话的力气不足,但字字清晰,平缓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即便病中虚弱,她依然是太后,至高无上。
“请嬷嬷取安神香来。”
明姝依照太后的吩咐,在寝殿中点上安神香,所有的动作都在众人的眼皮之下,只要太后稍掀眼皮就能看到。
一缕细烟从香炉中飘出,明姝擡手示意宫女,将香炉放置在桌角。
心中的疑云一旦产生,便不会消灭,只能减少。
明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乖顺,不去忤逆太后的任何意思。
安神香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入侵寝殿,整个屋内好像变得更冷了。
宫女正要上前,却不妨身旁有一道阴影。
萧以鸣接过了香炉,少女的眼睛睁大些许,看着他将香炉移至一旁。
“皇祖母若无其他吩咐,儿臣便退下了。”
明姝站起来,同他一道行礼。
嬷嬷上前扶太后躺下,而后转过来,对二人点头示意。
离开寝殿之后,裹在身上的缠缚好像突然被解开,明姝有种恍惚之感。
萧以鸣带着她走到庭院一角,宫人在远处停步,为他们留出谈话的空间。
“之前的事,你知道吗?”
他的话非常含蓄,但明姝知道他指的是太后发怒一事。
明姝回答:“我已从宫人那里听说了。”
萧以鸣点头:“虽然不知太后为何发怒,但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为好。六弟虽然不再主宰宫中,但到底还是六皇子,不会有人敢对他不敬。”
顶多是吃些苦头。这半句话,萧以鸣藏了下去,没有说。
明姝终于明白为何他会寻到药室。
“殿下是怕我求情?”
“……”萧以鸣顿了顿,“你与他是同窗,求情也是情理之中。”
他当然不希望明姝求情,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最好不要参与萧以琮的任何事。
但是他拿不准。
她一向善良,即便当初与他并无交集,甚至是有些讨厌他,却还能一再在萧以琮面前维护他。
“我知道了。”明姝回答,“殿下放心,我不会在太后娘娘面前再提此事。”
少女的笃定,萧以鸣看在眼中。
应答得这么快,她在想什么呢?是因为也厌恶了萧以琮,还是希望他能安心?抑或是两者都没有。
无言的沈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明姝不知道他还要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
“每日下朝之后,我会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他再没说别的,转身离开。
明姝觉得有些莫名。
或许只是告诉她近日行踪,以便有事相商。明姝没有多想,回到自己的院子。
自太后训斥过皇帝和六皇子之后,好几日,整个慈宁宫都冰冷冷的,宫人们鲜少交谈,相互之间只敢以眼神交接。
明姝照例一日两次侍药,空闲时也陪在一旁打香篆。
萧以鸣会在下朝之后过来,在明姝对面坐上半日。
起初明姝有些不自在,连打香篆的手指都僵硬。而后发现,他只坐着,不说话,甚至都不看她,明姝才安心。
就这么相顾无言地过了几日,她已逐渐习惯身边有另一个人。
太后每日喝完药便入睡,就这么休养几日之后,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她让人扶她坐起,而后静静地看明姝打香篆。
暗色的眼眸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