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沈默片刻,改口道:“还是先解决今日之事吧,为何京畿之地有如此猖狂之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拐卖女子。”
男人的眼神瞬间闪烁,垂下眸子:“朕,已派人去查。”
“时辰很晚了,还是先歇息吧。”
像是要掩盖什么,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明姝回想起海山的那些话,他说如今皇帝荒废政事,京城混乱不已。
这与明姝所了解的萧以鸣相去甚远。
“我不走。”明姝肃然道,“恶人未得惩处,岂能安睡。这些人贩子敢如此大胆,背后必然有人撑腰。要想此后安定,必须妥善处理。”
义正词严地说完之后,明姝对上了男人的目光。他直直地看着她,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明姝瞬时感觉到一阵寒凉……对着皇帝说出这番话,与指责他治国不善有什么区别。
她深吸了一口气:“民女失言。”
男人拢了拢她的长发,笑意未曾减少。他的眼神里并未有半点责怪,反而隐隐透出些许……欣慰。
“此事覆杂。”萧以鸣道,“你若真想知道,明日朕将卷宗递予你看。”
“为何要等明日?”
男人耐心道:“要捉拿背后之人,总需要一点时间。”
这个理由在一定程度上说服了明姝,她不再追问,只是将视线移向别处。
天色昏暗,马车之中点着一盏跳动的烛火。
明姝斟酌是否应该相信面前之人,总能感觉到来自面前男人的那道黏稠的丶覆杂的视线。
他们的距离很近,只要稍稍伸一下脖子就可以碰到对方的鼻尖。
明姝怔了怔……他们什么时候如此熟络了。
怀中女子挣动,看上去想要起身。萧以鸣的眼神一瞬间暗了下去,喉中不自觉地发出声音:“……不。”
明姝察觉到他的意图,直白地问:“难道陛下要一直这样对我吗?”
闻言,萧以鸣立即松开了怀抱。
他察觉到她的不高兴,眸光闪了闪,想到什么。
明姝并不管他作何想法,径直起身,在一旁坐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她也默默地松了口气。
微凉的温度横亘在两个人之间,明姝感觉神思清明了些,公事公办的语气对面前男人道:“多谢陛下搭救。”
萧以鸣哽了一下,哑着嗓音回答道:“……分内之事。”
他能感觉到胸腔之中情绪的翻涌,甚至需要长长的呼吸才能克制。然而,她的反应却与他全然相反。疏离的语调和冷淡的眸光,比之伤人的刀剑更加残忍。
两个人的沈默几乎将萧以鸣淹没,痛苦的情绪将他来回撕扯,他努力平息下来,袖中的手掌却在微微颤动。
男人将手掌翻转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这几年,你过得如何?”
明姝有些诧异他并未问及她这几年的去向,想了想,心中浮现答案。
按照镜真的说法,她去向了另一个世界,重新经历了一段过去,也遇见了少年时的萧以鸣。
那个人许给了她想要的自由,几十年里,她过得十分恣意潇洒。
如果要回答那个问题,那她可以算是过得还不错。
不过,这个是他想听到的答案吗?
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无端地轻笑了一下,别过脸去。
她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却比印象里更加活泼灵动。
萧以鸣知道另一个他将她放出了京城。但是他担心她在异乡人地生疏丶受人欺负,数次尝试动用势力去找她的线索,被那个人拦了下来。
——他还真能忍住,十年间对她的事一概不问。
可如今看来,她神色轻松,京外那些没有他的日子里,她过得不错。
萧以鸣再度沈默下来,无言的愤懑席卷,他掀起车帘,朝外道:“去城西的宅子。”
女子擡头望他,萧以鸣不紧不慢地道:“时辰不早了,你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明姝想了想,他说得有道理,没再推拒。
马车还在行驶,但车厢中的烛火渐渐熄灭。明姝下意识地想摸出火折子重新点起来,但转念一想,他有自己的下人,也可以自己使唤人,她没必要上赶着去点蜡烛。
谁知道,一直到烛火熄灭,他都没有开口。
黑暗之中,两个人的呼吸声好像变得异常清晰,他迟迟不说话,明姝心中反而开始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