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忽略了医生隐晦的暗示。
或者说,就算他们知道也并不在乎。
钟家虽然已经式微,但到底是老牌贵族,地道的豪门,又以好声名着称,钟家嫁女儿向来都是高嫁,绝不委屈。
便是小少爷是个药罐子又如何呢?以钟家的财富权势,怎样都养得起的。
两三岁的白袅抱着小熊,看着众人欢天喜地,便隐约明白了弟弟的特殊。
可是在小少爷降生不久,喜讯就变成了噩耗。
他真的是个药罐子,而且不是一般的药罐子,那些病症的名字是医学书里都很少出现过的。
在这个医学与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里,钟玉的病让无声名医叹息摇头。
但这些与白袅都没有关系。
她抱着洋娃娃,躺在小熊的怀里,听照顾她的阿姨讲故事。
虽然没有妈妈的呵护,白袅还是顺利地长成了一个漂亮健康的小姑娘,她扎着双马尾,笑着跟别墅里的每个仆从打招呼。
许多人都这样说,钟家的大小姐是个比阳光还要更明媚的孩子。
事情发生变故是在白袅八九岁的时候。
从出生起就待在病房里的小少爷钟玉在大手术成功后出院,第一次回到他的家里。
他像是个瓷娃娃,面容精致,脸色苍白,走路都要人扶着。
白袅被妈妈带着去病房里看过钟玉,他隔着玻璃躺在白色的无菌床上,她好奇地问道:“妈妈,弟弟什么时候能好呀?”
钟夫人的神情很哀伤,那时候她还会温柔地说:“别担心,弟弟很快就会好的。”
但爱子漫长的病痛最终消磨了她最后的温情。
后来过去很多年,白袅还记得钟夫人有一次动怒,指着她说道:“为什么得病的那个人不是你?”
事后钟夫人抱着白袅哭,跟她道歉,可白袅还是难过了很久。
彻底离开钟家后,白袅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疾病缠身的那个人当然不应该是她。
她又没有这样一对造孽多端的父母,冤孽自然也落不到她的头上。
但八九岁的白袅,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孩子,她抱着小熊,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戴着银色的小皇冠。
她从阶梯上走下来,眼眸纯真,就像是童话书里的小公主。
白袅的水眸柔软,她柔声说道:“弟弟,我是姐姐。”
她娇气任性,都已经八九岁了,吃饭还要阿姨来喂,一点也不像个姐姐。
钟玉低眼沈默着,他像是个瓷娃娃,脖颈都透着病态的青白色,血管都能叫人看得清晰。
白袅还以为他是故意不理她的,又羞又恼,脸庞也泛起红来。
她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就从来没有人给她过委屈受。
钟玉站在那里很久,才发出一声嘶哑的“姐姐”,白袅被吓坏了,她还没有听到过这么可怕的声音。
一点都不像人,简直像是个野兽。
白袅吓得抱着小熊就跑回了卧房里,阿姨过来安抚她,说是因为弟弟做了手术,才只能用医疗器械说话的,并不是故意要吓她。
她“啊”了一声,小脸上浮现出愧疚,但要她给钟玉道歉,那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可是姐姐呀。
所以直到晚上用餐时,白袅才心虚地下楼。
她看向慢慢用着药膳的钟玉,眼眸睁得大大的,满脸都是好奇。
“能让我尝尝吗,弟弟?”白袅还没有见过药膳,钟玉像是呆怔了一瞬,他点点头,将瓷碗推到了她的面前。
白袅执着汤匙,才喝了一小口就苦得全都吐了出来。
她不是一般的娇气,“哇”的一声就开始哭。
阿姨紧忙过来抱住白袅,喂她喝水漱口,然后又哄她吃了很多糖果和甜点:“别哭,大小姐,吃些甜的就好了。”
钟玉坐在位子上,神情也带着些紧张。
他的话非常少,年龄又很小,踮着脚把剥开的糖果拿给白袅吃:“对……不……起……”
瓷娃娃般的小孩容色认真,白袅看着他,在吃了许多糖果后,慢慢地也忘记了哭。
那段时间钟先生和钟夫人都不在。
仆从原本还在担心他们二人会不睦,因为白袅实在是个娇气至极的大小姐,没想到的是,姐弟二人很快就相处得非常愉快。
她背着小包包,踩着小皮鞋,放学回家后就娇声唤道:“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