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起而生,情死而灭,我只是他为自己筑造的一场大梦,是梦,总会有醒来的时候,而今,是该醒了。”这个故事结束时,琼英用这句话给自己的一生做了注解。
沈摇光万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
她和琼英一样,以为是琼英是沈知鹤找来的越淮青的替身。
真相比替身还要残酷,就像琼英说的,他们都努力过了,努力回到从前,努力重修旧好,努力抹掉所有裂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的努力终究还是徒劳无功,只因,后来的歉疚,终不是初时的爱。
琼英的存在是需要爱滋养的。
“可否再让我看一眼那幅画?”琼英含泪问。
“当然。”沈摇光递出画卷。
那幅经岁月洗礼的旧画,再次缓缓展开,琼英指尖颤抖,抚摸着画上的人影。
“你们可想亲眼见一见这画中的那一夜?”琼英开口。
“可以吗?”沈摇光诧异。
“闭上眼睛。”
沈摇光依言照做,双眼覆上一层黑暗,灵魂轻飘飘的,像是被风吹起来了。
她听见骏马嘶鸣的声音,睁开眼,已身在一间荒庙中,谢司危就在她身边,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回头望向身后。
冰天雪地的荒庙里,一簇昏黄的火焰跳动着。
坐在火光前的,是一对做主仆打扮的年轻男子。
小厮扎着两个髻,脸蛋被烤得通红,不断往火焰里添着柴火,小厮身旁的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头戴玉冠,身着绫罗,温润光滑的眼角没有时光雕刻出的那几条细纹,不及现在稳重,却多出沈摇光未见过的率性。
这是年轻时的沈知鹤。
他和小仆在一个风雪大作的天气滞留山间,被迫夜宿在破旧的山神庙。
这只是故事的开头。
而沈摇光听到的那一声骏马嘶鸣来自门外。
沈摇光透过门缝,看见三个人骑着两匹马从瓢泼大雪里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个俊美的青年,做侠士打扮,背了个剑匣,怀里搂着一名女子,用披风掩住了,一截鲜亮的青碧色裙袂在风中招扬。
紧随其后的也是个年轻男子,鼻梁高挺,薄嘴唇,容貌稍逊,因他额角处有一块旧疤,约莫是什么利器留下来的。
沈知鹤的那幅画原书里有提及,夜宿山神庙的共有五人,分别是沈知鹤主仆二人,谢景渊和他后来的结发妻子越淮青,以及萧天权的父亲萧格。
这段往事原书也曾提及,萧格为给自己的儿子萧天权寻药,游走江湖,结识谢景渊,二人一见如故,并肩游历天下,救下了身陷土匪窝的越淮青。
二人在庙前下马,谢景渊抱着越淮青,萧格上前敲门。小仆打开门后,萧格道:“打扰了,我兄弟二人被困山中,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请他们进来。”沈知鹤是个热心肠,会捡没人要的女婴小摇光,会救落难的佟姨母子,自然也会伸手搭一把同样被风雪阻困的兄弟二人,尽管他彼时并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
萧格道了声“多谢”,率先请谢景渊进门。
谢景渊带进来一阵风,那阵风吹得烧得正旺的火苗疯狂跳动着,沈知鹤不经意地擡起脑袋,恰在此时,掩住越淮青的披风被这阵风掀起一角,露出那张清艳的芙蓉面。
那时的沈知鹤就应该和沈摇光初见琼英一般,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万物都成了虚影,褪去明亮的颜色,唯独眼中那个人在发光发亮,成了世界的中心。
再文采飞扬的词赋描绘的初见,在那惊鸿一眼的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这世上所有的一见钟情在此刻都具象化了。
真正的一见钟情,原来只需要一眼。
打开的庙门重新被掩上。
风停了,火停止跳跃,所有的躁动归于平静——只有沈知鹤的心再也平静不了。
他的心丶他的三魂七魄都沦陷在这一眼,仿佛这一路的风雪兼程,都是为了这一眼。
从谢景渊和萧格的对话中,沈知鹤得知他们此番南来,受百姓所托,剿灭一夥山匪,在山匪的窝里救下了这个叫做越淮青的女人。
她的美比世上任何一件武器还要锋利,那群穷凶极恶的山匪在她面前放下了屠刀,捧来绫罗绸缎丶奇珍古玩讨她欢心。
这样的优待让谢景渊怀疑她是山匪的同夥,她为自证清白,徒手抓着他的剑往自己的心口扎了一刀。
美人流血格外惹人